幽冥教主分神的降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冻结了刚刚有所逆转的战局。
那股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怖威压,远超之前的判官,几乎触摸到了巅峰壁垒,仅仅是意志的显化,就令这片虚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后方的幽冥骨殿幽光大盛,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法则核心,将其力量源源不断地灌注给这道分神,并将周遭数里虚空彻底转化为森罗鬼域,无处不在的幽冥法则如同无形的枷锁,重重压落在秦婉儿与秦源融合的混沌领域之上。
那遮天蔽日而来的无数幽冥鬼手,每一只都缠绕着更加精纯、更加歹毒的刑罚与寂灭符文,它们不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抓取,更是在不断侵蚀、污染着混沌领域的边界。
秦婉儿与秦源心意相通,将融合后的混沌领域催发到极致,灰蒙蒙的领域内混沌之气奔流不息,试图同化、消解这些攻击。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层级差距下,原本稳固的领域开始剧烈波动,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纹路,仿佛随时可能崩解。
“恭迎教主!”幽冥判官脸上露出狂喜与敬畏交织的神色,立刻收敛气息,恭敬地退至骨殿大门旁,垂首侍立。
“纯净的混沌之灵,失落的源初之契碎片……真是天佑我幽冥,合该今日归我所有,铸就无上秩序之基!”幽冥教主分神的声音宏大而冰冷,不带有丝毫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幽冥教主并未显化具体形态,只是那骨殿深处幽暗的核心微微波动,一只由最纯粹、最本源的幽冥法则凝聚而成的巨掌便凭空出现!
这巨掌庞大无比,掌纹清晰如同沟壑,其间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哀嚎,有无数世界的生灭在演绎,带着执掌生死轮回、审判万物命运的恐怖意志,朝着被领域勉强护住的秦婉儿和秦源当头抓下!
这一掌,不仅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更彻底封锁了上下四方的一切空间变化,断绝了任何闪避或遁走的可能!
“婉儿!源儿!”流光梭内,张牧之双目赤红,睚眦欲裂,他疯狂催动体内仙元,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然而巅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亿万钧山峦,将他连同整个流光梭死死压制在原地,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之掌落下。
秦婉儿将秦源死死护在身后,娇躯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燃烧。
混沌之心在胸腔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引动着体内所有的混沌之力;灵魂深处的源初之契碎片也绽放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秦婉儿已抱定必死之心,准备燃烧一切,发动最后、也是最惨烈的一击,只为给怀中的孩子争取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一直沉默地站在控制台前、眼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速度疯狂闪烁的吴青松,猛地抬起了头!
吴青松面容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混合着决绝、不舍与释然的数据流光。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扑到了流光梭的主控核心矩阵之前。
吴青松双手化作一片残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进行操作,同时,他那带着独特电子颤音却充满急切的声音,通过神识链接直接在秦婉儿脑海中炸响:
“师妹!带着源儿,立刻走!我启动星枢传承中记载的、洪荒遗产的最后手段——‘虚空放逐炮’!它能强行撕裂这片被锚定的鬼域空间,制造一个短暂的逃生通道!
但能量只够进行一次超载发射,坐标完全随机,且流光梭……将彻底结构崩解!快!没有时间了!”
只见流光梭的前端装甲板猛地向两侧滑开,一根造型奇特、布满了未知几何纹路、此刻正疯狂汲取着梭内所有储备能源乃至吴青松自身能量的炮管,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獠牙,骤然伸出!
炮口处,一股极不稳定的、仿佛能湮灭物质、扭曲法则的虚空能量开始急速汇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吴师兄!不可!我们一起……” 秦婉儿心神俱震,急声阻止。
“走——!!!” 吴青松的怒吼声打断了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下一刻,他启动了那象征着最终抉择的按钮!
轰————!!!
一道无法用颜色来形容的、扭曲了光线、吞噬了声音的虚空能量束,如同沉寂了万古的凶兽发出的咆哮,自炮口喷薄而出!
它没有直接爆炸,而是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狠狠地“凿入”了那只幽冥法则巨掌以及其后方森严的骨殿领域之中!
刺耳至极的、仿佛无数世界法则被强行撕裂的噪音充斥了所有人的感知!
那看似无可匹敌的幽冥巨掌,在与虚空能量束接触的瞬间,其凝实的法则结构竟然开始崩溃、消散!
而笼罩四方的幽冥鬼域,更是被这股霸道的放逐之力强行撕开了一个不规则、边缘不断扭曲崩塌的巨大缺口!
“就是现在!走啊!记住我最后发送的坐标!活下去!找到源海——!!” 吴青松身影在发出这最后一道神识传音后,变得极度透明、虚幻,构成他身体的能量正在飞速逸散。
秦婉儿知道,这是吴青松以自身存在和流光梭为代价,为他们换来的唯一生机!
秦婉儿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痛与泪水,一把将因力量消耗过度而有些萎靡的秦源紧紧抱在怀里,混沌之力全面爆发,身形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混沌流光,如同逆射的流星,朝着那被强行撕开、正在快速愈合的幽冥领域缺口电射而去!
“蝼蚁安敢坏我大事!给我留下!” 幽冥教主分神发出了震怒的咆哮,整个骨殿剧烈震颤,无数条缠绕着沉重锁链、顶端带着狰狞倒钩的幽冥法则锁链,如同群蛇出洞,快如闪电般追向秦婉儿遁走的方向!
“你们的对手……是我!!!” 吴青松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化身,发出了最后一声带着嘲讽与快意的狂笑。
吴青松用尽最后的力量,操控着已经遍布裂纹、能源核心过载即将爆炸的流光梭,义无反顾地、决绝地调转方向,如同一颗悲壮的殉爆之星,狠狠地撞向了那些追来的幽冥锁链以及后方的幽冥骨殿!
轰隆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猛烈、都要绚烂、都要悲壮的爆炸,在冰冷的虚空中悍然绽放!
流光梭连同吴青松,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最纯粹的能量风暴,如同宇宙尺度上盛开的一朵凄美烟花,短暂地照亮了这片永恒的黑暗,也成功阻断了大部分幽冥锁链的追击,甚至让那幽冥骨殿都剧烈晃动,表面的幽光黯淡了数分!
秦婉儿借着这自爆产生的巨大能量冲击波,速度再增三分,如同穿透一层粘稠的水膜,终于带着秦源成功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森罗鬼域!
秦婉儿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场为她而绽放的毁灭烟花,只是凭借着本能和吴青松最后刻印在她脑海中的那个随机坐标,将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燃烧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朝着未知的深邃星空亡命遁去!
在秦婉儿身后遥远的虚空,隐约传来了幽冥教主分神那蕴含着无尽暴怒与不甘的咆哮。
更远处,似乎还有一道冰冷、漠然,仿佛亘古存在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这片区域。
那便是归墟之眼的注视。
不知在光怪陆离、法则混乱的空间或者说虚空夹层中穿梭了多久,直到秦婉儿感觉自己的神魂和仙元都快要枯竭。
直到怀中秦源因为过度惊吓、力量消耗以及空间穿梭的负担而沉沉睡去,秦婉儿才敢从那种极限遁逃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停留在一片陌生而冰冷的星域之中。
秦婉儿抱着孩子,孤零零地悬浮在一块巨大的、不知漂泊了多少万年的冰封陨石上。
环顾四周,只有永恒的黑暗与点缀其上的、冷漠遥远的星辰。
流光梭毁了,吴青松师兄为了救她们而彻底消散,张牧之师兄被那场巨大的爆炸波及,生死未卜。
尽管秦婉儿内心深处坚信,以张师兄的修为和机变,应当有自保脱身之法,但当时情形复杂多变,不可言说。
来时四人同行,如今却只剩下秦婉儿和怀中这尚在沉睡的孩子。
无边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星尘,瞬间淹没了秦婉儿。
失去同伴的痛楚,前路未卜的迷茫,以及肩负整个故界希望的沉重,几乎要将秦婉儿的脊梁压弯。
泪水,无声地滑过秦婉儿沾染了星尘与血污的脸颊。
但,当秦婉儿低头,看到秦源那恬静的、毫无防备的睡颜,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体内那与自己血脉相连、同源而生的混沌之力时,一股全新的力量,如同黑暗中萌发的幼芽,悄然从心底滋生。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师尊董砚舍身启动逆源阵的决绝,吴青松师兄自爆时的呐喊与嘱托,张牧之师兄一路的扶持与守护,还有故界亿万万生灵在妖魔肆虐、天道崩溃下的挣扎与期盼……
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秦婉儿的肩上,也化作了她继续前行的无尽动力。
秦婉儿轻轻擦去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她开始运转混沌之心,缓慢恢复着消耗的力量,同时根据脑海中的星殒星图和自己对宇宙方位本能的感知,艰难地辨认着此刻所在的大致区域。
距离那传说中的源海,依旧隔着无法计量的遥远距离,仿佛永无止境。
但至少,方向是明确的,传承是完整的,希望……依然在秦婉儿和孩子的身上燃烧。
调整好自身的状态,又仔细检查了秦源的情况,确认他只是沉睡并无大碍后,秦婉儿将孩子更紧地抱在怀中,用自己身体的温度驱散着宇宙的深寒。
秦婉儿最后看了一眼那深邃无垠、危机四伏的星空,选定了一个方向,周身再次泛起混沌流光,虽然孤寂,虽然前路漫漫,但那光芒却带着一种永不熄灭的坚定与执着,再次踏上了前往源海的、属于她与孩子的漫漫征途。
星海无垠,黑暗是永恒的背景,但总有一些微光,敢于刺破这永恒的沉寂,执着地向着那未知的起源与终点,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