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沈铭的坚持，不惜越级上报
清晨六点多的县委大楼，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一声“再晚，王书记可能就要去开晨会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无声无息，只在每个人的心湖里掀起巨浪。
刘源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那张常年因养尊处优而显得红润的脸，此刻呈现出一种铁青与煞白交织的颜色，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又在瞬间冻结。他死死地盯着沈铭，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去？
他怎么去？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他，县委办的资深副主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跟在一个刚来几天的年轻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然后，他要站在旁边，听着这个被他视为眼中钉的年轻人，向王景山汇报一份他连看都没看过的材料。他要听王景山怎么夸奖沈铭的思路、沈铭的才干。他要在那赞许的目光中，扮演一个尴尬的、多余的背景板。
这比当众打他一耳光，还要让他难堪百倍。
可要是不去……
他刚刚那番“关心下属”、“指导工作”的冠冕堂皇之词，就成了全县委办最大的笑话。他拦着不让沈铭去汇报，就是在公然违抗王书记的命令，是把办公室政治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条走廊里，不止他们三个人。
沈铭能感觉到，至少有四五扇办公室的门，都开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门缝后面，是一双双竖起的耳朵，一双双充满探究的眼睛。他们像一群潜伏在草丛里的猎食者，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权力对决的最终结果。
今天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沈铭这个名字，都将彻底在县委办传开。
张科长已经完全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沈铭的背影，又看看自己主子那张难看到极点的脸，嘴巴张了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说句场面话，比如“沈主任你别误会，刘主任不是那个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苍白。
沈铭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楼梯口的位置。他转过身，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平静地看着刘源。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嘲讽，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手里拿着那叠稿纸，像一个即将登台的演员，在等待他的搭档就位。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等待，是施压。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寂静而熄灭了，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冷的光。刘源的脸，就在这明暗交替的光影里，显得愈发狰狞。
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周围那些门缝后的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钎，扎在他的背上。沈铭那平静的眼神，则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内心的嫉恨、算计和恐慌，无所遁形。
他几十年来在官场里练就的那些手腕，那些圆滑的、阴柔的、借力打力的手段，在沈铭这种近乎野蛮的、不讲道理的直接面前，全部失效了。
这小子，根本不按规矩出牌！
“好……好……”
终于，刘源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上前一步，指着沈铭，因为愤怒，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剧烈地颤抖。
“沈铭，你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你有种！你以为有王书记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县委办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沈铭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刘主任，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王书记让我总负责，我就必须对这份材料的最终结果负责。现在，我正要去向书记汇报，这是我的工作。您如果认为我哪里做得不对，可以等我汇报完，再向王书记提出来。”
他把“总负责”和“汇报”两个词，说得清清楚楚。
每一句，都像是在提醒刘源，也像是在提醒那些偷听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王书记的授意下进行的。你刘源拦我，就是跟王书记过不去。
刘源的气势，被这一句句看似平淡，实则坚硬如铁的话，彻底击溃了。
他那根指着沈铭的手指，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知道，自己今天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他输得更难看。
“哼！”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不再看沈铭，而是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你给我等着！”
丢下这句毫无分量的狠话，他迈开大步，几乎是逃也似的，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快，背影僵硬，带着一种狼狈不堪的仓皇。
张科长如蒙大赦，狠狠地瞪了沈铭一眼，也顾不上再放什么狠话，立刻小跑着跟上了刘源的步伐，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砰！”
刘源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摔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紧接着，走廊两边，那些虚掩着的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咔哒”、“咔哒”地关上了。
整个世界，瞬间恢复了安静。
沈铭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刘源之间，再无任何缓和的余地。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在这座等级森严的大楼里，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最强大的敌人。
但这，是唯一的活路。
他没有丝毫的轻松，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心中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冷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将那份沉甸甸的稿纸拿好，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综合一科。
周文海的办公室门开着。
他正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茶缸，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是沈铭，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有震惊，有佩服，还有深深的担忧。
“小沈……”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这……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刚才走廊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他显然也听见了。
“周主任，我需要用一下打印机，把材料整理成册。”沈铭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说明来意。
周文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台大型打印复印一体机：“用，随便用！纸就在柜子里，要多少有多少！”
他快步走过来，看着沈铭手里那厚厚一叠写满了字的稿纸，眼神里全是好奇。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份报告，能让沈铭有底气和刘源当面硬刚。
沈铭点点头，走到机器前，开始熟练地操作。
周文海在他身边踱来踱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准备现在就拿这个去给王书记看？”
“对。”
“不再改改了？刚才刘主任那样子，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挑你的刺。这份材料要是有一点瑕疵，被他抓住了，后果不堪设想。”周文海的担忧溢于言表。
沈铭摇摇头，看着打印机吐出一张张带着墨香的纸张：“不用改了。”
他的自信，让周文海更加不解。
就在这时，周文海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
周文海一个激灵，赶紧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是，我是周文海……什么？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马上通知！”
他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内变得异常严肃，挂上电话后，他看向沈铭，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急。
沈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周文海快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极快：“小沈，出变故了！刚接到市委办的通知！”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杜书记的行程有变，原定下周的调研，提前了。”
沈铭的心猛地一沉。
“提前到什么时候？”
周文海的嘴唇有些发干，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了一个让沈
铭都感到措手不及的时间。
“明天上午，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