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果断处理,将煽动者请出会议
沈铭那根伸出的手指,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直直地烫在钱二狗的身上。
老槐树下,刚刚还嘈杂如沸水的人群,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可每个人的心头却都烧着一团火。一团被“蛀虫”两个字点燃的,混杂着惊愕、怀疑与愤怒的火。
钱二狗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话。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沈铭那平静的眼神,比最毒辣的日头还烤人。
“你……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是蛀虫?”钱二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更像是心虚的狡辩。
“凭什么?”沈铭收回手指,揣进裤兜,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院里聊天,“就凭你,不像个钱家村的人。”
这话一出,所有钱家村的村民都愣住了。钱二狗不是钱家村的人?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我怎么就不像了?我爹是钱大壮,我爷是钱满仓,我祖宗十八代都埋在这西坡上!”钱二狗梗着脖子,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是吗?”沈铭不急不躁,踱着步子,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传得很远,“我问你,刚才钱大伯说,只要李老四在位一天,钱家村就不可能跟他们坐在一张桌上。这话,是不是说出了你们钱家村所有人的心声?”
“那当然!”钱二狗不假思索地回答,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好。”沈铭点点头,“那这说明,在你们心里,跟李家村的恩怨,比土地流转这事本身还重要,对不对?”
“对!”这一次,连钱大伯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味,但又说不上来。
沈铭笑了,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所有人。“问题就出在这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李老四,又指了指身边的钱家村村民。“你们看,两边的人,一提到对方,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这叫仇恨,是真情实感。”
他的目光缓缓移回,落在了钱二狗的脸上,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可你呢?你从头到尾,骂李老四骂得最凶,喊口号喊得最响,可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半点仇恨。我只看到了……兴奋。”
“兴奋?”人群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对,就是兴奋。一种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火烧得再旺一点的兴奋。”沈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不是在帮钱家村出气,你是在拱火,在煽动。你希望两边彻底谈崩,甚至打起来才好,因为只有那样,你的‘任务’才算完成,对不对?”
“任务”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钱二狗的耳朵里。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污蔑!是人身攻击!”钱二狗还在嘴硬,但底气已经完全没了。
沈铭没再理他,而是看向了钱大伯,语气诚恳:“大伯,您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您说,要是真为了村里好,是该想办法化解矛盾,坐下来谈个对大家都有利的章程,还是该把对方一棍子打死,让土地流转这事彻底黄了,大家继续守着这几亩薄田过穷日子?”
钱大伯吧嗒了两下嘴,没说话。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汗如雨下的钱二狗,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活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沈铭的话像一瓢凉水,让他从刚才被宗族情绪冲昏的头脑里清醒了过来。是啊,钱二狗这小子今天的表现,是有点太过了。
“我再问大家一句。”沈铭提高了音量,“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故意挑拨离间,破坏咱们全村人发家致富的机会。这种人,算不算蛀虫?该不该把他揪出来?”
“算!”
“该!”
人群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经吼出了声。民心,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悄然发生了逆转。村民们看向钱二狗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认同,变成了审视和怀疑。
“沈干部,你别光说,你有证据吗?”一个村民忍不住问道。
“是啊,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沈铭摊了摊手,一脸的坦然:“我刚来青云镇没多久,哪来的证据?我就是个爱琢磨事的人。比如我就在琢磨,钱二狗你平时连自家地里的草都懒得拔,今天怎么就这么关心全村的‘命根子’了?”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
“哦,对了,我还琢磨一件事。李家村那个沙场,不是李老四村长他堂侄李福生在管吗?我听说,前两天有人想进去偷沙子卖,被李福生带人打了一顿,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这么不长眼。”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好几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钱二狗偷鸡摸狗的事在村里不是秘密,前两天他从沙场灰头土脸回来的样子,不少人都看见了。
钱二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沈铭就像个剥洋葱的,一层一层,把他最不堪的内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羞耻、愤怒,还有被看穿的恐惧,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他娘的放屁!”钱二狗猛地跳了起来,指着沈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少在这含沙射影!有种你就拿出真凭实据!拿不出来,你今天就别想走出钱家村!”
他这是在耍无赖,也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他忘了,他面对的,是沈铭。一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沈铭。
面对钱二狗的撒泼,沈铭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他没有动怒,只是轻轻拍了拍站在身后,已经紧张到手心冒汗的司机张伟。
“小张,去把车里的执法记录仪拿过来。”
张伟一愣:“啊?执法记录仪?”
“对。”沈铭的声音很平静,“我跟孙镇长汇报过的,考虑到土地流转问题复杂,为了做到公开透明,防止以后扯皮,我们今天下来,全程录音录像。”
“全程录像?”这四个字像四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
钱二狗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惊恐。
沈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本来这东西是用来记录我们会议过程,保障大家伙儿权益的。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也能派上别的用场。比如说,把它交给县纪委的同志,让他们帮忙分析分析,某些人说话的微表情,是不是有点不自然?或者,顺便查一查,有没有人最近收了什么来路不明的钱?”
他转头对张伟吩咐道:“对了小张,回头你把录像送到县里的时候,顺便帮我跟纪委的王书记问声好。”
“王书记”三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钱二狗“扑通”一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沈铭是不是真的认识什么王书记,但他知道,自己赌不起。一旦这录像被送上去,一旦纪委真的介入调查,李福生那个软蛋绝对会把他给供出来。到时候,他拿的就不是五百块钱,而是一副冰冷的手铐了。
老槐树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看到钱二狗这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娘的!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为了几百块钱,就想把咱们全村都卖了?”
“打死他!”
愤怒的村民们瞬间围了上去,要不是几个年长的老人拦着,钱二狗恐怕真要被打个半死。
一直沉默的钱大伯,此刻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他站起身,走到瘫软如泥的钱二狗面前,手里的旱烟杆都在微微发抖。这是奇耻大辱。他钱家村的人,竟然被人当枪使,来对付自己人。
他没有动手,只是用烟杆指着村口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钱二狗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在无数道鄙夷和愤怒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跑了,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一场几乎要引爆宗族火拼的危机,就这么被沈铭三言两语,兵不血刃地化解了。
远处的李老四,一张脸青白交加,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侄自作聪明的安排,竟然被这个年轻的干部如此干脆利落地掀了个底朝天。他看着沈铭,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忌惮。
司机张伟站在沈铭身后,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现在终于明白,孙镇长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人又爱又怕了。这哪里是科长,这简直就是个妖孽!
沈铭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走回场地的中央。
老槐树下,气氛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村民们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有戒备和怀疑,反而多了一丝由衷的敬畏和信服。
沈铭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钱大伯的身上。
“大伯,”他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现在,队伍里干净了。”
他顿了顿,迎着钱大伯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