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不对劲，不是什么负隅顽抗，更不是打算逃跑前的装死！
叶骁眼疾手快冲上去，憋着气伸出手指，又稳又准还带着万分戒备。
他直接按在了洪斌露在外面的脖子边上的大动脉处。
手指搭上去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就从指尖传来。
静悄悄的，半点脉搏都摸不到。
冰得吓人，整个人全身早已僵硬，心脏也早就不跳了！
“他没气了！”叶骁缓缓的收回手，嗓音暗哑，夹杂着不可思议和说不出的错愕。
谁能想到，几个钟头前还在外面凶狠地割断红姐脖子的危险杀手，居然安安稳稳地死在了自己床上？
老法医二话不说凑上前，手脚麻利地开始检查尸体。
各种各样冰冷的医疗器械在洪斌的尸体上来回摆弄。
“尸温跟室温差不多了，全身各处关节都僵硬了，背部的尸斑按压后会泛白，明显已经固定……”
法医语调平稳，没什么情绪的一板一眼的报告着。
“看这眼球浑浊程度，估计死了有六到八个小时，大概在后半夜到天快亮那会儿。”
“身上没打斗痕迹，脖子没勒痕，也找不到针眼……”
说到这儿法医迟疑了一下，声音里终于透出点疑惑：
“表面上看着，特别像是睡梦中突然猝死，或者是心脏出了问题。”
“睡觉睡死了？”秦阙嗓门一下子提了起来，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信邪。
“一个刚宰了人的杀手，回到家里还能睡得踏踏实实，最后把自己一觉睡没了？”
“这样的话，你们谁听了能信？！”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一声不吭。
大家都在盯着床头柜看。
那上面摆着个普普通通的不锈钢水杯，盖子没拧严实。
杯子里还剩了点凉透的茶水，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儿。
杯子边沿还能看出半个没擦干净的嘴唇印子。
边上搁着台老厚的黑色笔记本，外头裹着层冰冷的金属壳子，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货色。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么台冷冰冰的机器边上，居然还摆着个做工精细的紫砂小茶杯。
那个小茶杯透着一股子文艺范儿，放在这个杀手窝里简直违和得要命。
茶杯？
“你说他是在睡梦里断气的？”
凌越突然打破了沉默，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小茶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两步蹿到床头，视线在那盏小巧的紫砂茶杯和不锈钢保温杯之间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最后停留在洪斌那张平静得让人后背发凉的死人脸上。
他开口说话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戳破了屋里憋闷的空气：“叶队、秦队，你们真相信有这种事？”
凌越慢悠悠直起身子,他的手指头戳向那个茶杯：
“一个才做完一笔干净利落的杀人生意、手上还挂着新鲜血迹的杀手。”
“回到住处第一件事情不是收拾残局跑路，而是慢条斯理地沏茶喝？”
“完事儿还舒舒服服地躺床上睡大觉，最后连身子都懒得翻一个就咽气了？”
凌越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质疑。
他的视线扫过这个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间，最后钉死在洪斌那张凝固着诡异放松表情的死人脸上。
“只有一个说法能说得通，”凌越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票。”
“他也心知肚明，组织给他安排的工作，包括他这个钥匙本人的命，到这儿就算到头了。”
“那杯茶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上路茶。喝下这口水，就是他收工的最后一道手续。”
“他这不是睡着了，”凌越最后盯着那只保温杯，“是被彻底抹掉了。”
“这把帮教授开了那么多道门的钥匙，在处理完红姐这个最后一个目标后。”
“被他自己的主人干脆利落地掰断了。”凌越低沉地说道。
屋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法医拍取证物的闪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惨白的光一次一次打在洪斌那张安详得过分的死人脸上。
同时也照亮了床头的茶杯，还有旁边那台透着股冷硬的电子气息的笔记本电脑。
叶骁死死盯着那台外壳漆黑的笔记本，屏幕现在是暗着的，活像块没刻字的坟头碑。
正盯着看的功夫，一声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在这死一般沉寂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刺耳。
所有人都惊得转头看向床头柜。
发声的竟然是那台黑了屏的笔记本电脑！
原先黑漆漆的屏幕突然亮了，泛着幽幽的蓝光，屏幕上蹦出个简单到近乎简陋的对话框。
屏幕上根本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图案，就简简单单地用标准的黑体字显示着几行内容。
冷冷清清的字迹像是在宣告着什么重要的讯息：【来自：茶】
“致叶骁警官、秦阙队长，以及那位敏锐的凌顾问：”
“首先，容我表示一点小小的遗憾。”
“关于红姐，一块上不得台面的瓦砾。”
“急躁、愚蠢，连最基本的沉默都守不住。”
“沉不住气的瓷器，终究是要碎的。”
“她的结局，意料之中，情理之内。”
“废物利用，价值榨干，仅此而已。”
“至于钥匙，倒还算是一把趁手的工具。”
“任务完成得干净利落，如同预期。”
“可惜了，这把钥匙开过太多门，齿痕磨损，终究是到了该归位的时候。”
“不过，他最后的姿态，想必诸位也看到了？”
“安详，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解脱，我替他向诸位道一声：辛苦了。”
“那么，对于这份‘处理结果’，不知诸位可还满意？”
“钥匙已归位，门已锁死。尘埃落定，诸位这一趟辛苦奔波，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叶警官，凌顾问你们的执着与效率，令人印象深刻。”
“能从红姐那只紧握的手里，读出钥匙的指向，这份敏锐，值得一声赞叹。”
“只是…”
“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把钥匙折断了，还会有新的钥匙。这扇门锁死了，还会有新的门。”
“教授很期待下一次与诸位在棋盘上的交锋。”
“希望下一次，诸位不要让我们失望。”
——茶
这一封简短的信息，信中的每一个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暗器，稳稳戳在众人的痛处。
“满意？交代？！”
秦阙气得额头青筋直冒，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有些发哑：
“他奶奶的，这孙子是在给咱们念讣告吗？！”
叶骁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句“钥匙归位，门已锁死”，感觉喉头泛起一丝血腥味。
这帮人不但夺了人命，还大言不惭地替他们做了结案陈词，居然还假惺惺地夸了他们两句！
这哪是什么挑衅，根本就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完全是把他们警方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真他妈该死！”
一个年轻的刑警队员实在憋不住了，猛地一拳捶向墙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炸开了锅，每个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他们费尽周折查案追凶，结果就是在给幕后黑手当免费演员。
红姐遇害，洪斌被杀，在对方嘴里根本就不值一提，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带过了。
凌越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字句。
这个“茶”不仅知道警方来了多少人，甚至连是哪些人来都一清二楚。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还有那句假惺惺的夸赞，比直接骂人更让他们窝火！
“技侦组的！”叶骁强压着冲天怒火，声音都有些发颤，“马上给我查这个王八蛋发消息的Ip！立刻！”
“立刻锁定‘茶的下落！就算要挖穿整个城市，也得把这个王八蛋揪出来！”叶骁怒喝道。
技术科的小张二话不说立刻来到电脑面前。
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
他使尽浑身解数追踪Ip地址、查看后台记录、分析数据包转发路径……
可屏幕上跳出的提示就像是无声地嘲讽：“警告：信息源采用多重动态加密跳转协议。”
“警告：路径节点已自毁。”
“警告：追踪失败。无法定位发送源。”
“警告：此为定时发送内容，触发条件不详”
“叶队……秦队……”小张的声音带着挫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完全查不到，就跟上次李兰案里那条神秘短信一样，无法溯源。”
叶骁突然转身，眼睛在那台泛着诡异蓝光的电脑和凌越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之间来回扫视。
“好啊，真是天衣无缝的幽灵作案手法！”他死死的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把这台该死的电脑、那个茶杯还有杯底的残留物，所有东西都给我带回去送检，一个都不能少！”
“一定用最精密的仪器，把所有物证翻来覆去查个遍！”
“我就不信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能做到滴水不漏，连个指纹都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