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范俊武和顾言深之间激起了一圈圈难以忽视的涟漪。救援过程短暂的合作与各自展现的不同特质，让两人对彼此的观感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至少，那种纯粹的、壁垒分明的敌对情绪，出现了一丝松动。
范俊武回到宿舍，脑子里还在回放下午的场景。顾言深处理危机时的冷静、高效以及随后对剩余流浪狗轻描淡写却切实的帮助，都让他无法再简单地将对方标签为“装模作样的资本家”。他不得不承认，那种基于强大资源和能力之上的从容，确实有其魅力。而自己当时那种近乎本能的、用力量和气势稳住“坦克”的方式，似乎也起到了关键作用。这让他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世界并非只有一种运行规则，粗暴有粗暴的效用，精致也有精致的力量。
他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向邵峰吐槽顾言深，反而有些沉默。邵峰察觉到他的异常，凑过来问：“武哥，咋了？训练累趴了？还是又跟江学姐闹别扭了？”
范俊武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说了说，省略了自己内心复杂的感受，只强调了过程。
邵峰听完，摸着下巴，一脸“我懂了”的表情：“哦——！英雄救狗，巧遇情敌，联手抗敌，然后发现对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武哥，你这剧情可以啊，快赶上八点档了！”
“去你的！”范俊武没好气地推开他，“谁跟他联手抗敌了？就是碰巧遇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是是是，”邵峰笑嘻嘻地，“不过说真的，武哥，我早就说了，那顾言深是人不是神，你老把他想得跟终极boSS似的，自己吓自己。你看，这次事件不就说明，在某些具体事情上，你范俊武也有独到之处嘛！你那王霸之气，连二哈都能镇住！”
虽然邵峰的话依旧不着调，但“独到之处”这几个字，却悄悄钻进了范俊武的心里。是啊，也许他不需要变得和顾言深一样，他只需要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到更好？
另一边，顾言深回到他那间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办公室。他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站在落地窗前，回想下午的一幕。范俊武那个莽撞却有效的举动，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习惯于用理性、规划和资源解决问题，而范俊武则展现了一种原始的、基于直觉和力量的反应能力，并且在那种情境下，异常有效。
他想起范俊武按住“坦克”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那是一种他很少在自己圈子里见到的、近乎野性的笃定。这种特质，在精致的商业社交中或许显得格格不入，但在某些特定时刻，却有着难以替代的价值。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了关于舞团赞助协议的最新进展报告。顾言深翻阅着文件，目光在涉及安全预案和突发事件处理的部分停留了片刻。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舞团未来的活动中遇到类似的、需要快速反应和强力控制的意外情况，像范俊武这样的人，或许能提供一种不同于专业安保的、更灵活的解决方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暂时被他归档，但种子已经埋下。
几天后，“坦克”的手术很成功，在宠物店精心照料下逐渐康复。宠物店经理特意给范俊武和顾言深都发了照片和视频更新。范俊武看着视频里重新变得精神一些的“坦克”，心里有点莫名的成就感。他犹豫再三，还是给顾言深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坦克恢复得不错。」
几乎是立刻，他收到了回复：「是的，生命力很顽强。宠物店说它恢复后，会优先考虑找一个有足够空间和精力陪伴它的家庭。」
范俊武看着这条信息，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顾言深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语气平和的脸。这种纯粹事务性、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交流，让他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轻松？至少，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应对对方的“降维打击”。
又过了两天，江诗韵找到范俊武，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俊武，有个事情想跟你说。舞团的赞助协议基本敲定了，顾学长的公司不仅提供资金，还提议了一个很棒的跨界合作项目！”
范俊武心里咯噔一下，但努力保持平静：“什么项目？”
“他们公司最近在推广一个关注城市年轻人心理健康的公益平台，想和我们舞团合作，创作一支以‘压力与释放’为主题的现代舞，放在平台上作为公益宣传片。”江诗韵眼睛发亮，“这个主题很有意义，而且给了我们很大的创作空间！顾学长还建议，如果可能，可以融入一些体现‘力量与对抗’的元素，让舞蹈更有张力。他……他还随口提了句，说上次看你训练，觉得那种爆发力或许能带来灵感……”
范俊武愣住了。顾言深……在肯定他的训练？甚至还建议将这种元素融入江诗韵的舞蹈？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预想中的剧情是顾言深利用赞助不断拉近和江诗韵的距离，而不是现在这样，似乎……把他范俊武的特长也考虑了进去？
这感觉很奇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没有接招，反而把你的力道引向了别处。
“哦……那挺好的。”范俊武干巴巴地回答，心里乱糟糟的。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顾言深了。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是更高级的怀柔政策？还是真的就事论事，纯粹从项目角度出发？
江诗韵看出他的不自然，挽住他的胳膊，柔声说：“俊武，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不太习惯。但我觉得，顾学长在专业方面确实很厉害，而且这次合作对舞团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你放心，工作是工作。”
范俊武看着江诗韵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他明白道理，但情感上依然复杂。顾言深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棋手，看似随意的一步棋，却总能搅动整个棋局，让他这个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对手，感到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