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欣几乎难以置信,今夜太子竟会对她说出这样多的话。
这是自她入宫以来,殿下第一次与她如此“长篇大论”,更别提那语调虽依旧带着储君的威仪,却比往日不知温和了多少……
字字句落进她耳中,都像是裹了一层蜜糖。
今日虽未竟全功,未能与殿下成就好事……
但既得他如此转变,能得他这般温和相待,还怕日后没有机会么?
杜锦欣心头激荡,谢恩时嗓音愈发娇柔婉转,身子伏低下去,刻意勾勒出一段弱柳扶风的袅娜曲线。
她虽一同落水也跌落了温泉,却一直隐在暗处,并未被蜂群蛰咬,此刻厚重的披风不仅掩去了落水的狼狈,反而更衬得她那张小脸苍白精致,我见犹怜。
若是换作别的男子在此,只怕魂灵早已被她这欲说还休的柔弱姿态勾去了大半。
她一步三回头地告退,眼波一次次缠绵地绕回萧凛身上。
萧凛竟又吩咐身边近侍的小太监:
“杜娘娘今夜受惊了,你亲自妥当地送她回漪澜殿。务必仔细着,莫让她再受丝毫惊扰。”
听闻太子这番“温柔体贴”、近乎呵护的嘱咐,杜锦欣只觉得一颗心彻底化作一池春水,荡漾得无法自持。
殿下……
殿下他终于看见她了,懂得她的委屈与不易了!
她终于在那位储君看似专注的目送中,怀揣着满心几乎要溢出的窃喜与憧憬,依依不舍地踏离了这片雾气氤氲的温泉禁苑。
而仍跪在原地的柳馨怡,此刻还并不知晓这杜锦欣与慕卿璃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再瞧见萧凛的目光竟随其离去的身影流转,只觉一股噬心的妒火猛地窜起,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她银牙紧咬,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凭什么?
同样落水,同样狼狈,为何殿下对那贱人就能温言软语,甚至派近侍相送,轮到自己,却只剩谋逆的重罪和贬斥的羞辱?
她目光死死钉在杜锦欣渐远的、故作袅娜的背影上;
忽又想起这贱人方才在水中便不忘矫揉作态、出来后又裹着披风一副柔弱勾人的模样……
是了,定是这般狐媚子手段蛊惑了殿下!
柳馨怡心底豁然“明朗”,随之涌起的是更深的怨毒与不屑。
哼,好得很!
既殿下命我迁去漪澜殿……
杜锦欣,你这贱婢给本宫等着!
看日后在那方寸之地,是谁说了算!
定要叫你知晓,何为尊卑,何为规矩!
萧凛早已将柳氏脸上那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狠厉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很好。
这些女人,既如此热衷于争斗,他便成全她们。
将这相看两厌的两人置于同一屋檐下,想必日后漪澜殿中,定会十分“热闹”。
他倒要看看,这个杜锦欣,能在这般明枪暗箭中挣扎出几分名堂,又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至于柳氏……
呵呵,一夜之间,只怕将这东宫所有女人都恨上了,想必往后她的日子会很“精彩”。
萧凛不再多看柳馨怡一眼,只从容地向皇后再行一礼,便施施然转身离去。
若是慕卿璃在此,目睹他今夜这番翻云覆雨、轻描淡写间便让后院三个女人陷入相互撕咬的局,只怕也要抚掌轻笑,赞一句:
“殿下若是投身宫斗,这满宫嫔妃,恐怕皆非敌手。”
皇后默然凝视着萧凛离去的身影,回想他方才看向杜锦欣那难以捉摸的眼神,以及他紧随其离去步伐的余光……
再对比地上形容狼狈、眼神却只剩怨毒的柳馨怡,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深沉的无力与权衡。
若论笼络男子的手段和娇媚风韵,这个柳馨怡,只怕拍马也难及杜家那丫头……
她最终恨铁不成钢地冷冷瞥了仍跪在地上的柳馨怡一眼,所有情绪化为一声压抑的怒斥: “还愣着作甚!回宫!”
说罢,不再回头,拂袖而去。
萧凛回到寝殿时,已是万籁俱寂。
殿内烛火昏黄,映照着床榻上那一抹纤弱身影,仿佛月华倾泻在白玉台上凝聚成的精魄。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连日的疲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个小女子啊,嘴上说着不依……却还是乖乖候在他的寝殿里。
就像一只赌气的猫儿,却终究还是舍不下他,口是心非的女人最是可爱……
他缓步靠近,可以放轻了脚步。
俯身细看,才发现那蝶翼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珠,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想必这傻丫头又独自啜泣许久,直到倦极才沉沉睡去。
心口蓦地一揪,指尖几乎要触上她湿润的眼角,却又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怎的这般娇气……”
他低声轻叹,语气里却浸着蜜糖般的怜惜。
今夜虽辜负了温泉之约,却终究是换来了母后的首肯。
想起皇后最终无奈颔首的模样,萧凛眼底掠过一丝暗芒,这场博弈他赢得漂亮,唯独委屈了榻上这个娇人儿。
他轻解绣金蟒纹外袍,又唤宫人取来她的寝衣。
当侍女捧着云丝寝衣趋近时,他却摆手屏退,这些奴婢手脚不知轻重,若是惊醒了这娇气包,怕是又要红着眼眶瞪他整夜。
修长的手指拈起寝衣的系带,温热的肌肤偶尔擦过指尖,惹得他喉结微动。
秋夜分明凉爽,他额间却渗出细密汗珠,背脊绷得笔直。
好不容易系好最后一根衣带,他长舒一口气。
心下感叹,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极限!
轻轻掀开锦被躺下,他将那团温热拢入怀中。
慕卿璃身上特有的淡香萦绕在鼻尖,他收拢手臂,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下颌轻抵在她发顶。
却不知晓,此刻本该熟睡的慕卿璃正睫羽微颤。
从他进来的那刻她便醒了,此刻感受着身后人灼热的体温,唇角悄悄弯起狡黠的弧度。
凤眸微启,透过帐幔缝隙望向窗外,长夜未尽,今夜有些人怕是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