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晋西北的万家镇。伪军骑兵营盘踞的三座大院死寂一片,唯有营部几扇窗户透出昏黄的光晕,映出院门楼顶哨兵缩着脖子打盹的身影。
墙根下,固定岗哨歪斜如泥塑,只有一组三人巡逻队拖着懒散的步子,呵欠声在寂静中传出老远。
镇外,距离营部院墙不足百米的残破村口。李云龙背靠着一堵半塌的土墙,指间夹着早已熄灭的烟卷,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住伪军营区。他身边,张大彪、沈泉等营连干部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紧绷。
“都听清楚了?”李云龙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手指在膝上摊开的一张简陋布防图上重重一点,“尖刀队给老子剜心掏肺,拔了营部这颗毒牙!林骁得手,信号弹为号!
大彪、沈泉,号声一响,就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两院的兔崽子包了饺子!老子要听响,更要那些马!一匹都不能少!”
“是!团长!”众人低吼应命,眼中燃起炽热的战意。
李云龙转头,目光落在身旁如同融入阴影的林骁身上:“林骁,尖刀出鞘,见血封喉!给老子把军曹和洪胖子的脑袋按瓷实了!”
“明白!”林骁眼中寒光一闪,再无多言,身形如鬼魅般没入更深的黑暗。
距离营部院墙不足五十米的断壁残垣后,二十道身影如同凝固的磐石。林骁的目光如同寒潭之水,冰冷地扫过麾下的“尖刀”,一个简洁而凌厉的手势骤然斩落——行动!
霎时间,四股凛冽的杀气从黑暗中迸发,从不同方位无声地切向伪军松懈的咽喉:
制高点: 王喜奎和他的两名观察手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早已利用飞爪绳索攀上了营部院墙外一栋更高的民房屋顶。
三支精心保养、堪称全团最好的“三八大盖”稳稳架起。王喜奎透过高倍瞄准镜,十字分划牢牢套住院门楼顶那个哨兵的头颅,呼吸平稳悠长,指腹感受着扳机冰冷的弧度,只待那致命的一击。
侧翼火力点: 碾房废墟阴影里,火力组组长张攀带着机枪手和副射手迅速架起了沉重的捷克式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如同蛰伏的凶兽之眼,死死锁住院门楼唯一的出口和营部院内那片不大的空地。掷弹筒手也在断墙后找到了隐蔽的发射位,蓄势待发。
墙根渗透: 墙根阴影下,渗透组的张顺和二柱子如同贴地滑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逼近两个歪斜打盹的固定哨。张顺身形暴起,一手捂嘴,一手勒颈猛绞,骨裂的闷响瞬间被夜风吞没。
几乎同时,身侧的二柱子——这位在营口、赵家沟、苍云岭的血火中早已褪尽新兵青涩的老兵——动作快如闪电。冰冷的匕首寒光一闪,精准无比地抹过另一哨兵的颈侧动脉,滚烫的血线在夜色中飚射而出。
二柱子眼神冷硬如铁,任由那粘稠的温热溅上手臂,另一只手已死死捂住对方口鼻,将其无声地按在冰冷的泥土上。没有半分迟疑,只有历经血战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狠戾与效率。
巡逻清除: 不远处,渗透组三名尖刀队员鬼魅般缠上了那组间隔两小时才懒洋洋巡弋一次的三人巡逻队。暗影交错,利刃割喉、铁臂锁颈,三个伪军如同被抽掉骨头的麻袋般软倒,呵欠声戛然而止。
营部核心区域,从地面到高处,已被“尖刀”冰冷而致命的锋芒完全覆盖,无形的绞索已然收紧。林骁的身影已如壁虎般吸附在东厢房紧闭的雕花木窗之外。指尖,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无声探入窗棂缝隙,极其轻微地拨动……
东厢房内,汽灯惨白。鬼子曹长军曹一郎跪坐榻榻米,神色肃穆,双手捧起寒光凛凛的尉官刀,正进行着“奉刀”仪式。
“咔哒。”窗栓轻响。
军曹汗毛倒竖,猛抓刀柄!
太迟了!
林骁如阴影滑入,左手铁钳般捂死军曹口鼻,右手的日军刺刀化作一道幽蓝闪电,精准无比地斜刺入军曹颈侧与下颌的致命三角区!
刀锋切断气管、割裂大动脉,深深没入延髓!军曹身体剧颤,眼中光芒迅速黯淡,奉刀的手无力垂下。林骁将其轻轻放平,殷红鲜血迅速在榻榻米上洇开。
汽灯滋滋作响。林骁如法擦拭刺刀,反手归鞘,贴近门扉。正堂里,伪军军官们的吆喝和牌九碰撞声依旧喧闹。
营部正房内,洪胖子终于胡了一把大牌,兴奋得满脸肥肉乱颤,拍着桌子狂笑:“哈哈哈!通杀!通杀!给钱!快给钱!”他得意忘形地伸手去揽桌上的钞票。
就在这时——
“哐当!”
正堂紧闭的两扇木门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木屑横飞!
洪胖子的狂笑瞬间僵在脸上,变成一声惊恐的尖叫:“谁?!”
门口,林骁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东厢房带来的死亡寒意,一步踏入!他身后,突击组三名队员如同猛虎出闸,瞬间涌入,手中的晋造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锁定了屋内所有伪军军官!
“都别动!动一下,脑袋开花!”林骁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他手中那支冲锋枪微微上扬,枪口正对着洪胖子那因惊骇而剧烈抖动的肥硕头颅。
整个正堂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牌九散落一地,钞票被踢飞。几个伪军军官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瘫软在地,有的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套。
“砰!”
一声沉闷得枪响的声音从屋顶方向传来。几乎同时,营部门楼顶上那个刚被同伴尸体绊了一下、惊骇欲绝想要拉枪栓示警的哨兵,脑袋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然炸开!红的白的在惨淡的月光下迸溅开来,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沉重地栽落下来,“噗”地一声砸在院内的泥地上!
这如同来自幽冥的狙杀,彻底击垮了正堂内伪军军官们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那个摸枪的军官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面无人色。
“王八蛋!都聋了?放下家伙!给老子跪下!”洪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林骁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和指向自己眉心的枪口,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声嘶力竭地对着手下咆哮,同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肥肉筛糠般抖动,“好汉饶命!饶命啊!我们投降!投降!”
他这一跪一喊,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屋内的伪军军官们纷纷丢掉手中的牌九和腰间的手枪,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营部院内,那组巡逻哨刚听到门楼尸体坠地的闷响和洪胖子变调的嘶喊,惊惶地端着枪从拐角冲出来查看。迎接他们的,是来自碾房废墟方向骤然爆发的、狂暴到极点的金属风暴!
“哒哒哒哒——!”
张攀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发出了沉闷而凶悍的咆哮!精心布置的火力点如同死神的镰刀,炽热的子弹链瞬间泼洒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巡逻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密集的弹雨撕成了碎片!
第三个巡逻兵魂飞魄散,刚想转身逃跑,一串子弹精准地追上,将他狠狠掼倒在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从屋顶传来。营部西侧墙角楼那挺作为机动的捷克式机枪旁,两个被机枪扫射声惊动、试图扑向机枪掩体的伪军,身体猛地一顿,眉心几乎同时爆开血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掩体旁。
营部核心,在尖刀队精准如外科手术般的打击下,从营长洪胖子到院内守卫,如同被精准切断了神经中枢,瞬间瘫痪!从林骁破门而入控制营部,到王喜奎、张攀清除最后的反抗点,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快!准!狠!冷酷得令人窒息!
“咻——啪!”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带着尖锐的啸音,从营部院内冲天而起,在万家镇墨黑的夜空中骤然炸开,如同一朵妖艳夺目的血色之花!
这朵血花,就是进攻的号角!
村口,李云龙猛地站起,扔掉烟卷,大手狠狠劈下:“吹号!给老子冲!”
“滴滴哒哒滴滴滴——!”嘹亮刺破苍穹的冲锋号,东西两侧同时炸响!压抑二十天的怒火轰然爆发!
“杀啊——!”
“冲啊!缴枪不杀!”
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海啸般从镇子东西两面汹涌而来!张大彪一马当先,挥舞着驳壳枪,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带着一营两个连的精锐,从东面猛扑伪军中间营房!
沈泉也不甘示弱,怒吼着“二营的!跟我上!”,率领二营战士如猛虎下山,从西面直插伪军西院营房和马厩外围!
整个万家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伪军中间营房和西院营房里,大部分士兵还在睡梦之中就被震天的喊杀声和冲锋号惊醒,顿时乱作一团。衣衫不整,找不到枪,找不到鞋,惊恐的尖叫、混乱的推搡、军官无力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砰!砰!砰!”
“哒哒哒!”
稀疏的抵抗枪声从几个营房窗口和角落零星响起,是少数反应过来的伪军军官和老兵油子在试图组织反击。
然而,他们的抵抗如同投入激流的小石子,瞬间就被更狂暴的力量碾碎!
营部方向,制高点上的王喜奎狙击组如同死神的点名簿。每一次经过消音器压抑的诡异枪响,必有一个试图架起机枪或挥舞手枪指挥的伪军军官或老兵头颅炸开!精准,致命,冷酷无情!
碾房废墟处,张攀的捷克式机枪再次发出凶悍的咆哮,长长的火舌疯狂舔舐着试图从营房冲出、扑向营部或马厩方向的伪军人群!
炽热的弹雨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冲锋的道路死死封住!任何试图冲击这片区域的伪军,如同撞上无形的钢铁墙壁,瞬间被撕得粉碎!
营部院内,林骁留下两人看押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洪胖子等军官,亲自带着突击组和爆破组冲出。王根生如同灵活的猿猴,几个手榴弹精准地投进几个仍在喷吐火舌的营房窗口或机枪掩体。“轰!轰!”的爆炸声浪中,残肢断臂混合着硝烟喷溅出来,顽抗的枪声戛然而止。
“二柱子!带路!去马厩!”林骁低喝一声,冲锋枪枪口喷射出短促的点射,将一个躲在柴垛后放冷枪的伪军打得浑身冒血。
“是!队长!”二柱子嘶声应道,双眼赤红,端着冲锋枪冲在最前面。那温热血浆喷溅在脸上的粘腻感仿佛还在,但此刻已被一种更强烈的、掌控生死的亢奋所取代。
他不再是黑石沟那个被恐惧攫住的新兵蛋子,他是尖刀!是捅进敌人心脏的利刃!他熟门熟路地引着林骁等人扑向北面最大的马厩院。
马厩院门口的两个守卫早已被张顺的渗透组无声解决。院内,一组巡逻哨正惊慌失措地试图打开马厩大门,看样子是想夺马逃跑。
“哒哒哒!”二柱子手中的冲锋枪率先开火,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伪军后背炸开血花扑倒在地。突击组其他队员的冲锋枪同时怒吼,密集的子弹瞬间将剩下的巡逻兵扫倒。
“控制马厩!看好马匹!”林骁命令道。爆破组立刻分散警戒马厩各处入口。
此时,张大彪和沈泉率领的两个营主力,如同两股汹涌的铁流,在尖刀队钉死核心、拔除关键火力点、控制马匹的情况下,几乎没有遇到成规模的抵抗,势如破竹地冲垮了伪军残存零星抵抗,迅速席卷了整个营区。
伪军彻底崩溃了,哭爹喊娘,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大部分直接跪地举枪投降,少数顽固分子也被迅速围歼。
枪声,爆炸声,喊杀声,冲锋号声,渐渐稀疏下去,最终被震天的“缴枪不杀!”的怒吼所取代。整个突袭行动,从信号弹升空到基本控制局面,仅仅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当最后一缕硝烟在清冷的晨风中缓缓飘散,万家镇西头的伪军骑兵营驻地,已然换了天地。
张大彪、沈泉大步走进一片狼藉的营部院子,脸上带着激战后的汗水和硝烟,眼神却亮得惊人。林骁带着尖刀队员肃立在院中,如同二十柄刚刚饮饱了鲜血、寒气逼人的战刀。
“报告营长!尖刀队完成任务!营部及鬼子顾问清除,伪军营长及主要军官俘获!马厩安全!”林骁声音沉稳锋锐。
“好!干得漂亮!”张大彪狠拍林骁肩膀,畅快大笑,“他娘的,这‘尖刀’,真够快!够狠!”
一连长赵铁牛狂喜冲入:“营长!发大财了!缴获完好军马三百七十五匹!汉阳造骑步枪四百二十支!马刀四百余把!捷克式三挺!子弹马料堆积如山!骡马大车十几挂!粮食……”
“好!好啊!”沈泉激动挥拳,“这下咱新一团,真他娘的要腾飞了!骑兵营!咱们的骑兵营!”
李云龙背着手踱进院子,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先踢了踢地上军曹的军刀,又扫了眼捆成粽子的洪胖子,最后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马鞍辔头上,嘴角才慢慢咧开一个标志性的弧度:“嗯,这趟买卖,不亏。”他走到林骁面前,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骁的目光却投向东方。鱼肚白撕破夜幕,王家湾方向,隐隐有沉闷的炮声传来,如同遥远天际滚过的闷雷。
李云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侧耳倾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张大彪!沈泉!给你俩半个时辰!给老子把这里刮地三尺,一粒粮食一根马毛都别落下!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给老子烧干净!立刻组织转移!快!”
命令如山。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战士们,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投入到更紧张的清扫战场与撤离准备中。尖刀初露锋芒,血犹未冷。而更广阔的战场,在血色黎明中,已峥嵘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