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被二人忽略的洞穴内——
被无阈故意留下的骨杖,其顶端的那颗浑浊晶体,此刻散发着微弱的暗红色光芒。
一众来自洞穴深处的幸存步离人,正单膝跪地,倾听着来自他们首领最后的话语。
“听着...吾族尚有希望......”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前往仙舟罗浮...”
“迎回吾等的战首——呼雷...”
“记住...无论何种代价...都必须......”
砰的一声,晶体破碎,唯余一片死寂。
以及...步离人逐渐加重的呼吸......
......
飞船平稳地航行在返回的星海中,舷窗外是飞速流过的、点缀在黑色绒布上的璀璨光点,引擎低沉的嗡鸣成了舱内唯一的背景音,规律而令人安心。
拾夜靠在驾驶座上,目光落在前方无尽的星空,但焦点却并未凝聚,高强度战斗后的疲惫感如同迟来的潮水,一阵阵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但与身体上的疲惫相比,精神上一种奇异的澄澈感却愈发清晰。
虽说这次的任务异常危险,但除去艾利欧需要的星核,仅对自己而言收获也很大。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他的「完全燃烧」状态——拾夜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只要自己想,或许就能开启装甲的「完全燃烧」。
而且,他也有一种猜想——或许是那些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力量,反倒成为淬火的燃料,让他更加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所要守护的核心,也正因如此,他的血液再次燃烧。
用很久以前拾夜看过的一个词来形容,便是他与装甲的「共鸣」程度再一次加深。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这代表着以后自己能够动用「完全燃烧」的强大力量。
而还有一件事,让拾夜很在意——
他的指尖摩挲着操纵台光滑的边缘,脑海中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放这次任务的一切。
从踏入那片暗红色的死寂星球开始,步离人疯狂的嘶吼、刃压抑着痛苦的沉默、星核爆发时扭曲精神的冲击、魔剑意志那冰冷而暴戾的侵占......画面一帧帧闪过,最后定格在自己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
随后,有一点微光,闯入了那片黑暗。
但——那是什么?
那场战斗中,侵入「焦土」的只有两个东西——魔剑和星核,但不可能是这两者。
难道是艾利欧留下的后手?
或是卡芙卡暗中留下的言灵?
也不可能——因为不知为何,那点白光对他来说,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艾利欧和卡芙卡显然不具备这种条件。
那还能是什么?
莫非是潜意识里的流萤?
可拾夜还记得第一次开启「完全燃烧」的时候,在他的潜意识里,流萤不是一朵白色鸢尾花吗?就算两者都是白色,但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有清晰的思维?更别说它还变成了怀表,唤醒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从那片黑暗中拉了出来。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拾夜不免皱了皱眉,不过马上又舒展开来——反正也想不明白,还不如不去想呢。
随后,他意念微动,一股暗金色的能量出现在他手中——这是种截然不同的能量。
来自「毁灭」的命途能量。
不像踏上「同谐」和「存护」那样被星神瞥视,这次是毫无声息地踏上「毁灭」。
或许是因为在步离人的星球上,他亲身践行了极致的毁灭?又或许是因为魔剑意志试图将他同化为纯粹的毁灭工具?还是因为他挣脱黑暗后,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但此刻,他无意深究。
毕竟,星神和命途这些东西过于宏大。
拾夜心念一动,那缕暗金色的能量便如潮水般退去,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
他的目光从舷窗外无垠的星海收回,落在了静静倚靠在座椅旁的那柄黯黑镰刀上。
镰刀的刀身依旧黯沉,那些曾经搏动不祥暗红的血管纹路,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沉寂无声,唯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其内部隐隐流转的一丝耀黑光泽——那是曾被他的火焰灌注、燃烧后留下的印记。
拾夜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刀柄,缠绕其上的暗色筋络传来一种粗糙而坚韧的触感,没有之前那种试图钻入脑海的冰冷意志,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它现在安静得像一块沉睡的顽铁。
“一具空壳...”他低声重复着刃的评价。
确实,岁阳——那寄宿其中、驱动疯狂的核心,已被他的耀黑火焰彻底燃烧殆尽。
此刻的它,仅剩下纯粹的、作为武器的物理属性——刃说得没错,能承受住「完全燃烧」状态下极致高温与能量冲击的材质,本身就已非凡品。
他的指尖顺着刀柄滑下,触碰到那巨大而冰冷的弧形刀刃,仅仅是触摸,就能感受到一种极致的锋利与沉重,仿佛连空间都能无声地划开——这柄镰刀,在失去蛊惑人心的魔性后,反而更直观地展现出了它作为杀戮兵器的、赤裸裸的效率。
或许,它注定该由你使用。
刃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拾夜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注定?他不相信什么注定,更不用说,它关联的记忆,反而充斥着被侵蚀的挣扎、意识的沉沦,以及险些失去一切的恐惧。
然而......
拾夜不得不承认,也正是通过对抗它带来的疯狂,他才得以更深地窥见自身的力量,最终挣脱枷锁,完成了更深层次的「完全燃烧」——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柄魔剑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他突破的催化剂。
而且,将一件原本象征着疯狂与毁灭的兵器,转化为一件守护的利器,这本身......
拾夜的指尖在镰刀刃口上轻轻一敲。
叮——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震鸣在船舱内回荡,不似金属,更像某种古老巨兽的叹息,这声音中不再蕴含混乱的精神干扰,只有材质本身纯粹的音质——沉重、稳定,带着一种历经毁灭后沉淀下来的冰冷质感。
他握住刀柄,将其平举起来。
沉重的分量对于常态下的他而言,显得有些吃力,但并非无法驾驭,他尝试着调动起一丝力量——不像「完全燃烧」,此刻只是体内流淌的、更为精纯的烈焰能量。
橙红色的烈焰自他掌心窜出,顺着刀柄蔓延而上,如同藤蔓般缠绕上黯黑的刀身,火焰与镰刀接触的瞬间,那些干涸的血管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