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赌场大厅那永不停歇的背景音乐、嘈杂人声、筹码碰撞声,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
唯有一声轻响,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那是金盛因为过度震惊,指间滑落的一枚筹码,掉在昂贵羊毛地毯上的声音。
四条A。
牌桌中央,那四张纸牌像是四把灼热的烙铁,烫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这不是运气。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能看穿对手的微表情是洞察力。
能拿到神仙牌是天运。
可当一个人,能一边洞察对手,一边算准天运,并以自己为饵,设下这样一个通天杀局时……
那已经不是人了。
是行走在人间的,赌神。
所有望向苏晨的目光,都变了。
敬畏,狂热,甚至……朝圣。
而作为这场神迹背景板的金盛,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了身体。
他瞳孔涣散地盯着那四张A,又看看自己手里那三张K。
三张K,在这一刻像三张写满了“小丑”字样的死亡通知单。
“不……”
“不可能……”
梦呓般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你出千!你一定出千了!”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极致的恐惧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疯狗,死死地瞪着苏晨。
“荷官!他跟荷官是一伙的!”
他指着那个快要昏厥过去的女荷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查监控!我要查监控!现在!立刻!马上!”
然而,面对他的癫狂,苏晨却像是毫无所觉。
苏晨甚至还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慵懒的轻响,然后侧过头,冲着身边一直安静挽着他的顾念薇笑了笑。
那笑容干净,又带着一丝邀功的宠溺。
“赢了。”
他语气轻松,好像只是帮她赢回来一个抓娃娃机里的玩偶。
而不是几千万的筹码和一个人的尊严。
“嗯。”
顾念薇臻首轻点,那双总是幽深如渊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那是一种“我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独占式的满足。
苏晨这才站起身。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终于落回到那个状若疯魔的金盛身上。
“金大少。”
苏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金盛的咆哮。
“监控可以查。”
“不过……”
苏晨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在查监控之前,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金盛的嘶吼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大脑,让他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起来了。
那个被他当成极致羞辱,此刻却变成套在自己脖子上绞索的赌约。
输了……
管他叫爹!
当着全澳门的面,管一个大陆来的穷小子叫爹?
这个念头,比一万根钢针扎进心脏还要让他痛苦!
“你……做梦!”
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金盛彻底撕掉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原始、最狰狞的獠牙。
“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俩谁都别想站着离开这里!”
他猛地一挥手,不再看苏晨,而是冲着身后那几个同样被吓傻的保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愣着干什么?!”
“给我废了他!”
“打断他的手!打断他的脚!”
“出了任何事,我金家担着!”
“金家”两个字像一道强心针,让那几个失魂落魄的保镖瞬间惊醒。
他们是金家养的狗。
赌神又如何?
在澳门这片地,拳头和背景才是规矩!
四人眼神交汇,瞬间恢复了职业打手的凶悍。
他们不再犹豫,齐齐从怀中抽出了黑色的伸缩甩棍。
“咔!咔!咔!咔!”
四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四根闪烁着森冷寒光的钢棍在赌场灯光下弹出。
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一阵惊呼,潮水般向后退去,空出一片巨大的圆形场地。
这里,即将变成斗兽场。
赌场安保已经发现异常,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但他们冲过来的速度显然跟不上这边事态的恶化。
太晚了。
四个黑衣保镖已经分散开来,肌肉贲张,如同四头扑向猎物的饿狼,从四个方向封死了苏晨所有的退路。
他们手中的甩棍在空中带起尖锐的呼啸,分别砸向苏晨的头颅、肩膀和膝盖!
这是黑市拳赛里最狠毒的打法,一击便要废掉对手的行动能力!
金盛看着这一幕,扭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嗜血的狂喜。
他似乎已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然而。
就在那四根钢棍即将落下的前一刻。
苏晨,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