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衣领上的通讯器,传来秦若霜那不容置喙的命令。
“张磊,带他来我的办公室,立刻。”
这道命令,像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张磊心中残存的侥幸。
他僵硬地松开苏晨的手臂,脸上那副要吃人的凶相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骇与深度忌惮的复杂神情。
通往顶层的总裁专属电梯,无声上行。
光洁如镜的金属内壁,映出两个沉默的身影。
张磊像一尊铁塔,把自己压缩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感觉身边的年轻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苏晨依旧平静。
但在他自己能感知的世界里,一切都变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正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能听见张磊紧绷的作训服下,那颗心脏正以每分钟九十二次的频率擂动,比正常值快了百分之十五。
他能感知到电梯左侧的承重缆绳,在上升到二百米高度时,有一次零点零一秒的微弱异响,那是金属疲劳的预兆。
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那些因气流而舞动的微尘轨迹。
神级格斗术。
系统没有给他一份说明书,而是直接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本摊开的说明书。
苏晨内心毫无波澜。
他只是觉得,王少那种货色,现在看来,连成为数据的资格都没有。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
一股冷冽的空气,混杂着权力与孤独的味道,扑面而来。
总裁办公室大得像一个小型停机坪。
秦若霜背对他们,独自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整座江城,匍匐在她的脚下。
她的背影,便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雪山。
“你,出去。”
秦若霜没有回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一层冷雾。
张磊如蒙大赦,躬身退后,几乎是逃一般地钻回了电梯。
门合上。
办公室内,只剩下苏晨和秦若霜。
以及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压抑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终于,秦若霜转过身。
她摘下了那副金丝眼镜,随手放在乌木办公桌上。
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的锐利,几乎化为实质,像两把刚刚出鞘的手术刀,要将苏晨从灵魂到细胞,彻底剖析。
她走过来,没有说一个字。
桌上,放着两份文件。
她用纤长的手指,将其中一份推到苏晨面前。
是一份打印出来的银行转账凭证,后面跟着一长串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零。
“给王家的赔偿,一分不少。”
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紧接着,她又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来。
白纸,黑字。
天穹集团,辞退通知书。
苏晨的目光,在那串天文数字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直接掠过,仿佛那只是一张印错了的废纸。
他的手,伸向了那封辞退信。
秦若霜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她等着他暴怒,等着他质问,等着他像所有自以为是的男人一样,暴露自己的底牌和愚蠢。
但苏晨没有。
他拿起那张纸,当着秦若霜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掉,揉作一团。
秦若霜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动作里没有被解雇的愤怒,没有鱼死网破的冲动。
那是一种平静的、近乎于表演的从容,仿佛他撕的不是一份决定他命运的文件,而是一张看完就扔的电影票根。
这是一种宣告。
苏晨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系统奖励的神级格斗术让他有了掀桌子的底气,但他更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可比王天龙那种货色危险一百倍。
她给出的选择题,两个选项都是在看不起他。
所以,他哪一个都不选。
他要创造第三个选项。
他抬起手,屈指,对着掌心那个被揉得紧实的纸团,轻轻一弹。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而安静的抛物线,越过昂贵的乌木桌面,悄无声息地落入了秦若霜脚边那个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垃圾桶。
完美命中,空心入网。
苏晨拍了拍手,像是在掸掉不存在的灰尘。
他抬起头,迎上秦若霜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的眼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清爽干净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秦总,辞退手续办完了。”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得像个第一天来报道的实习生。
“现在,可以谈谈我的新职位了吗?”
秦若霜没有说话。
她看着苏晨,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碎裂,然后重组。
她见过无数想往上爬的男人,他们或谄媚,或凶狠,或狡诈,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她脚下的臣服者。
可眼前这个,不是。
他用最直接,也最冒犯的方式,拒绝了她的施舍,否定了她的审判,然后,反过来向她索要一个他应得的位置。
他不是在求职,他是在收租。
用他自己创造的价值,向她这个房东,收取一块名为“立足之地”的租金。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秦若霜的嘴角,竟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那不是冰冷的讥诮,也不是上位者的玩味,而是一种棋逢对手时,才会有的……兴奋。
“很好。”
秦若霜走回自己的王座,重新坐下。
她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极具侵略性。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保安。”
“我给你成立一个新职位,‘集团首席风险官’,直接对我一人负责。”
她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
侧面的墙壁上,一面巨大的液晶屏无声亮起,上面是王氏集团盘根错节的股权结构图和核心人员名单。
秦若霜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冰冷,像俯瞰人间的神。
“你的第一个任务。”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王天龙的照片上,轻轻一点。
“利用天穹集团的一切资源,我要王家……”
秦若霜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淬炼过的金属。
“从这张图上,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