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将赵公子那张由震惊转为酱紫色的脸彻底隔绝。
顶层总统套房的门被经理亲自刷开,他躬着身,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毯里,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的颤音。
“苏先生,房间已经按照最高规格重新消毒通风,所有布料及洗漱用品都是爱马仕今年的新款,床垫是瑞典皇室专供的,就连空气,都是经过森林负离子净化器处理过的。您看……还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马上让人全部换掉!”
他说话时,甚至不敢抬头看苏晨的脸,目光死死盯着苏晨脚边那个平平无奇的纸袋,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衣服,而是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小胖更是直接一个饿虎扑食,整个人陷进客厅那张柔软得不像话的羊毛地毯里,手脚并用,幸福地来回打滚,嘴里发出满足的呜咽。
“我的天……这地毯比我床上的被子还软!”
几个小姑娘则像进了童话城堡,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触碰天鹅绒沙发的扶手,摸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来,眼睛里闪烁着混杂着好奇与不安的光。
苏晨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心里那块被顾念薇和秦若霜这两个名字压着的巨石,终于被这纯粹的笑声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筑起的那堵墙,就是为了保护这片笑声。
“经理。”苏晨淡淡开口。
“在!先生您有什么吩咐!”经理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身体。
苏晨指了指那群在客厅里探险的孩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他们准备些吃的,热牛奶,还有蛋糕,要种类多一点的,让他们自己挑。”
“明白!我马上让后厨准备!不,我亲自去盯着!”经理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门轻轻带上,动作轻得像个小偷。
他一走,孩子们更放开了。
有个胆大的男孩发现了房间里的智能控制面板,对着它喊了一声“打开电视”,墙壁上一整面画框突然亮起,变成了超高清的屏幕,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晨被逗笑了,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他走到那个摸沙发的小姑娘身边,轻声问:“小雅,怎么不坐?”
小雅紧张地攥着衣角,小声说:“苏晨哥,这个沙发……太干净了,我怕把它弄脏。”
苏晨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先坐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雅犹豫了一下,终于小心翼翼地坐了过来,身体却只敢坐一半,绷得紧紧的。
苏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
他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哎,这沙发还是没有我们福利院那个掉皮的舒服,那个坐下去还能往下掉海绵,多好玩。”
小雅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身体也放松了。
苏晨看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嘴角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去。
他知道,眼前这一切,这间住一晚抵得上福利院一年开销的套房,这份让酒店经理卑躬屈膝的敬畏,都不是属于他的。
它们都源于那个纸袋里,那件绣着黑天鹅的“囚服”。
他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演员,暂时借用了病娇的一部分力量而已。
这片温暖的光,我希望永远守护好。
在套房的另一头,赵公子正坐在他那辆保时捷里,真皮座椅的包裹感也无法平息他胸中的怒火。
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昂贵的喇叭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
酒店大堂里,经理那副近乎谄媚的嘴脸,还有那些小乞丐得意的眼神,在他脑中反复上演。
耻辱像烙铁一样,烫得他浑身难受。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他爹的电话,声音里的委屈和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爸!我让人给欺负了!就在咱们自己家的酒店里!一个穿得跟要饭的一样的穷鬼,带着一群小乞丐,王经理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了!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又惹什么事了?”
“我没惹事!是事惹我!那小子就拿了件破黑衬衫,王经理跟见了鬼一样,说什么……什么黑天鹅标记……”赵公子努力回忆着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词,“爸,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我要让那小子在江城混不下去!”
“黑天鹅……”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一沉,所有背景音都消失了。赵公子甚至能听到他爹刻意压低的、急促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变得冰冷而紧绷:“你确定你看清了?是一个蜷缩着翅膀的黑色天鹅?”
“我……”赵公子噎住了,他当时只顾着嚣张,哪会注意一只鸟是站着还是躺着。
“蠢货!”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的怒骂,那声音里的恐惧远比愤怒更清晰,“那个拿衬衫的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说了什么?”
“就一个学生样,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个破t恤,长得干干净净的……”赵公子被骂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回答。
“穿破t恤?”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那种人需要穿什么?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才需要把牌子穿在身上告诉别人你是谁!我问你,他有没有提自己的名字?或者……他背后的人?”
“没……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良久,他爹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几乎是哀求的疲惫。
“赵康,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忘了今天见过这个人,忘了那件衣服,忘了那个标记。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仅不能找他麻烦,以后在任何地方见到他,都要绕着走,听明白了吗?绕着走!”
挂了电话,赵公子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破标记能把他爹吓成这样。
但他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只不过,对手从一个穷鬼,变成了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让他爹都感到敬畏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