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能量风暴在洞窟内缓缓平息,留下满目疮痍。晶簇碎裂,星潭近乎干涸,岩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裂痕,如同大地泣血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度宣泄后的焦糊味,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中央,那曾孕育着希望与可能的“共鸣核心”早已消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微微凹陷、边缘呈现熔融状的焦黑痕迹。卵形护罩破碎的残影仿佛还烙印在视网膜上,提醒着方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法则交锋。
卡拉斯和墨纪奈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岩壁下,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卡拉斯脸色金纸,灵魂波动紊乱不堪,架构师真印不仅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那是强行对抗法则覆盖、结构濒临崩溃的迹象。
墨纪奈则更糟,他强行主导法则之刺,几乎燃尽了初生的平衡本源,此刻体内光暗之力微弱得如同萤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新生的、内蕴星辉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
唯有暗爪,依旧站立着。
他庞大的龙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暗金色的龙血如同溪流般淌下,在焦黑的地面上积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洼。那些伤口处,残留着苍白锁链崩碎后的法则碎片,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带来持续的痛苦。但他没有倒下。
劫火竖瞳中,之前的疯狂与暴怒并未完全消退,却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暗红色余烬。
他周身依旧缭绕着失控后未能完全平复的混沌气息,如同不祥的黑雾,但比起之前的彻底暴走,多了一丝压抑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的可控感。那根失控膨胀的黑暗触须已经消失,但他利爪之上,依旧缠绕着令人心悸的虚无之力。
他就像一头身受重创、却因此被彻底激发出凶性的洪荒巨兽,守在两具失去意识的躯体之前,对着空无一物的洞窟顶端,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充满警告与挑衅意味的咆哮。
他的咆哮声不再仅仅是对敌人的憎恨,更夹杂着一丝……仿佛品尝到了某种“美味”后的、扭曲的亢奋。在方才那失控的边缘,在强行湮灭苍白锁链的过程中,他似乎触摸到了混沌之力更深层次的、某种与那“秩序”截然相反,却又隐隐能与之对抗的本质。
通道上方,铅灰色的云层漩涡似乎因锁链的大规模崩碎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那苍白“心脏”的搏动光芒也黯淡了些许,规律的的地脉震动停止了。显然,这次超出计算的、以惨烈代价换来的反击,让那高踞于上的“注视”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干扰,需要时间重新评估和调整。
毁灭性的直接攻击,暂时停止了。
但那种被冰冷意志锁定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它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是暂时收回了剑锋,蓄势待发。
洞窟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充满血腥味的平静。
暗爪的咆哮渐渐停歇,他巨大的头颅低下,劫火竖瞳扫过昏迷的卡拉斯和墨纪奈,又警惕地环顾四周,尤其是那条再次恢复“平静”的苍白裂缝。他能感觉到,地脉深处那暗金本源光球的气息也衰弱了许多,方才的冲突对它的消耗同样巨大。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以及对未来更强烈风暴的预感和……一丝隐藏在暴戾下的、对更强力量的渴望。
他缓缓趴伏下来,如同守护巢穴的受伤凶兽,将卡拉斯和墨纪奈护在自己庞大的身躯与翼膜之下。
他开始舔舐自己身上那些被法则碎片侵蚀的伤口,混沌气息缭绕,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磨灭、吞噬着那些残留的秩序力量,这个过程同样痛苦,却也让他的眼神愈发冰冷锐利。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圣所之外,残破的聚居地中,老祭司和幸存下来的部族战士们,感受着那来自地底深处、令他们灵魂颤栗的恐怖波动终于平息,却无人敢欢呼。
他们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祈祷着。天空那铅灰色的漩涡依旧在缓慢转动,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天明时分,但那铅灰色的天幕下,并无真正的黎明。
墨纪奈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率先从深度的昏迷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意识。映入眼帘的,是暗爪那布满伤痕、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庞大身躯,以及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感知,体内那近乎枯竭的平衡之力传来阵阵空虚的绞痛。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了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气息比自己更加微弱的卡拉斯。
希望…破碎了吗?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仅存的、如同星火般的平衡之力。虽然微弱,却异常纯粹,经历过方才那法则层面的锤炼与近乎毁灭的透支,这丝力量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与他自身意志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光与影的平衡之路,并未断绝。只是,他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在毁灭中汲取新生的机会。
他重新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中,那点星辰银光虽然黯淡,却重新燃起。他尝试着,以意志引导那丝微弱的平衡之力,如同呵护幼苗般,开始极其缓慢地,在自身内部进行着最基础的循环,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暗爪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苏醒,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咕噜声,算是回应。
洞窟内,依旧死寂。
但在这片承载着毁灭与痛苦的废墟之上,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正在黑暗中,重新开始搏动。
破碎的黎明之后,是更加漫长而残酷的白昼,还是属于他们的,真正的黑夜,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