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纯粹混沌与恶意凝聚而成的巨大虚影,遮蔽了海域上空的一切。它没有发出声音,但其存在的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咆哮。无形的压力如同亿万钧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遗迹、将礁石、将敢于挑衅其权威的存在碾成齑粉。
幸存的几个水手早已瘫软在地,灵魂都在颤栗。老巴尔紧握着武器,指节发白,却连站立都需依靠石壁支撑。这是源自生命层次与力量本源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恐惧。
卡拉斯脸色苍白如纸,【秩序枷锁】大阵在如此恐怖的意志压迫下摇摇欲坠,维持大阵对他精神力的消耗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目光死死锁定那巨大的虚影,架构师的真印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般运转,计算着、解析着,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渺茫契机。
暗爪挡在所有人之前,他那覆盖着暗银龙鳞、流淌熔岩纹路的庞大身躯,是抵御这毁灭压迫的唯一屏障。
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面对强敌时的极致冷静与沸腾战意。
他低伏下身体,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仿佛积攒着整个星河力量的轰鸣,新生的【深渊龙威】与那混沌核心的意志在空中激烈碰撞,激起无形的能量涟漪。
那混沌核心的投影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它认为碾碎这只“虫子”无需更多准备。那不断扭曲变化的虚影中心,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那不是暗爪【深渊归寂】的虚无,而是蕴含着终极混乱、足以扭曲现实、让法则本身都崩坏的毁灭性能量!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仿佛由无数疯狂意念与混沌法则碎片构成的扭曲光柱,无声无息地撕裂空间,朝着遗迹大门、朝着暗爪与卡拉斯轰然射来!光柱所过之处,海水蒸发,空间呈现出破碎玻璃般的裂纹,时间流速都变得紊乱不堪!
这是足以湮灭一方小世界的攻击!
“就是现在!”卡拉斯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他等待的就是对方发动全力一击、核心防御相对薄弱的瞬间!
他放弃了维持摇摇欲坠的【秩序枷锁】,将全部的精神力、全部的架构师领悟,凝聚于双手之间!他双手猛地向前虚握,仿佛抓住了某种无形之物,然后狠狠向两侧一撕!
并非攻击那毁灭光柱,而是在那混沌核心投影的内部,那一点极致黑暗的旁边,强行架构、植入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空间奇点】!
这个奇点微小到极致,却蕴含着卡拉斯对空间法则最深刻的理解与全部的力量。它出现的刹那,投影内部那本就狂暴不稳定的能量平衡,被瞬间打破!
就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中心,投入了一颗最不稳定的火星!
投影那扭曲的光柱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一滞,内部结构发生了肉眼无法察觉的崩塌与紊乱,其凝聚的毁灭性能量至少被削弱了三成!投射出的意志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涣散!
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吼——!!!”
暗爪动了!他积蓄到顶点的力量,伴随着一声仿佛能吼落星辰、让万物归寂的龙啸,轰然爆发!他张开的巨口中,喷涌出的不再是【深渊归寂】的洪流,而是终极的蜕变与力量的彰显——【星寂龙啸】!
一道凝练到仿佛实体、内部有无数微缩星辰生灭、边缘缠绕着暗金与银灰毁灭电弧的能量洪流,撕裂了沿途的一切,精准无比地直射那因内部空间奇点而出现刹那凝滞的混沌核心投影!
【星寂龙啸】没有与那扭曲光柱对撞,而是在卡拉斯精妙到毫巅的空间引导下,如同拥有生命般,擦着削弱后的毁灭光柱边缘掠过,直捣黄龙,狠狠灌入了投影的核心——那一点刚刚凝聚了最强攻击后、正处于短暂回气阶段的极致黑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有的只是“吞噬”与“湮灭”。
【星寂龙啸】命中核心的刹那,那极致的黑暗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剧烈地扭曲、收缩,发出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无声的凄厉哀嚎!
暗金与银灰的能量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疯狂地撕扯、吞噬着构成投影的混沌本源与恶意意志,将其强行分解、归于最深沉的虚无!
投影那庞大的虚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地抖动、变形,最终在一阵不甘的、无声的剧烈扭曲后,猛地向内坍缩,随即彻底崩散成漫天游离的混沌能量,再无一丝意志存留!
它最后凝聚的那道毁灭光柱,也因核心被毁而中途溃散,化作一阵混乱的能量风暴,将遗迹前方大片海域搅得天翻地覆,却未能再对礁石群造成实质性威胁。
海面上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虚影,消失了。
随着混沌核心投影的崩散,那股笼罩四方的、令人绝望的毁灭压迫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失去了核心意志的驱使,那原本无穷无尽、疯狂冲击礁石群的恐怖兽潮,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海兽们赤红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混沌色彩,它们茫然地停滞,互相冲撞,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随后仿佛本能地畏惧着什么,开始争先恐后地潜入深海,向着四面八方溃散逃逸。
几乎在同时,众人明显地感觉到,周围海域那常年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混沌,却不再充满攻击性和毁灭意志。一种短暂的、难得的“平静期”,降临了这片被称为沸涌之域的死地。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上空那厚重翻滚、色彩诡异的混沌能量云层,竟然短暂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束久违的、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金色阳光,如同天神投下的救赎之矛,穿透而下,精准地洒落在布满战斗痕迹的黑色礁石上,也洒在遗迹石门后,那些劫后余生、恍如隔世的人们身上。
阳光……
幸存的几个水手痴痴地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不可思议的光束,脸上混杂着泪水与茫然。老巴尔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恐惧与绝望都吐了出来,瘫坐在地,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卡拉斯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精神力与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撑着站稳,目光首先投向暗爪。
暗爪依旧屹立在门口,沐浴在那道金色的阳光中。他体表的暗银龙鳞与熔岩纹路在光线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散发着稳固而强大的气息。
他微微转过头,那对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看向卡拉斯,其中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新生后的坚定与强大。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困扰许久的寂无之息隐患已彻底根除,化为了自身“虚无”底蕴的一部分,而刚刚吞噬的那部分混沌核心投影的本源,正在被他迅速吸收、消化,巩固着这全新的蜕变。
危机,解除了。至少,是暂时解除了。
卡拉斯走到暗爪身边,与他一同立于礁石之巅,眺望那片暂时恢复了平静、阳光洒落的海面。微咸的海风吹拂而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新。
暗爪低下头,用他那巨大的、覆盖着崭新龙鳞的头颅,亲昵地、带着无比依赖与信任地,轻轻蹭了蹭卡拉斯瘦小却坚韧的身躯。
一股无需言语的坚定意念,通过灵魂链接,清晰地传递过来。
卡拉斯伸出手,抚摸着暗爪冰凉而坚硬的鳞片,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新的旅程,将在短暂的休整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