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儿瞧着眼前这阵仗,一个两个都急吼吼地迎上来,好像她离宫一日,延禧宫的天就要塌了似的。
她不禁莞尔,抬手轻抚了一下鬓角,语带戏谑,“这是怎么了?我不过一夜未归,倒像是走了三年五载似的。”
说着,她便抬步往正殿走去,“先进屋说吧。”
菊青当即一脸严肃地跟上,小顺子默默落后了几步,他眼珠一转,并未急着进门,而是招手唤过门口一个小太监,“快去御膳房,拣几样小主平日爱用的清淡早膳,速度要快,小主起得早,定还空着肚子呢。”
交待完毕,他却不急着踏入里间,只侍立在门边,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
看菊青那神色,必然是有正事要禀,且让她先说,等她回完了话,小主多半会让她退下办事,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又能寻着机会与小主独处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赶紧抿住,垂首做出恭顺模样。
里间,聂慎儿已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春日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笼罩在她身上。
她略侧过身,看向跟进来的菊青,“说吧,什么事儿?这般郑重其事的。”
菊青福了一礼,低声回道:“回小主,是芳若姑姑。她昨个儿下午来过了,本是想见小主一面的,可那会儿小主您去了景仁宫未归,她便托奴婢务必向小主转达谢意。”
“哦?”聂慎儿眉梢微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菊青继续道:“芳若姑姑说,多亏了小主那日提点,让她邀竹息姑姑去御花园赏花,才引得太后娘娘静极思动,跟着一同出了寿康宫,若非如此,太后娘娘也不能那般及时得到消息赶往景仁宫,保下了富察贵人和她腹中的龙嗣。
太后娘娘向来诚心礼佛,因此觉得芳若姑姑是个有福之人,很是嘉奖了她一番,就连皇上得知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也夸赞了她几句,还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芳若姑姑心里头明白,这都是托了小主的福,所以对您十分感激。”
聂慎儿静静听完,缓声道:“芳若姑姑是御前的人,如今又正得脸,我私下里见她反而不便。
菊青,你回头去咱们库房里,挑两样实用又不扎眼的物件,再让小厨房精心做几样点心,一并给芳若姑姑送去。
你就说,她是我的教引姑姑,当初我初次侍寝前,心中忐忑,还得亏她温言安慰过几句,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报答她当日的关照之恩,让她千万别客气。那些东西,就当是贺她得太后皇上青眼的贺礼,请她务必收下。”
“是,奴婢明白了。”菊青认真记下,又道,“还有一事,也是芳若姑姑昨日顺口提及的。
她说富察贵人的母亲,马齐大人的夫人戴佳氏,已向宫里递了牌子,请旨入宫拜见太后娘娘,皇上那边已经准了,想来……今日便会进宫了。”
聂慎儿思忖着,心里有了数,芳若姑姑的性子向来温和周全,否则当初甄嬛也不会请动她去照拂禁足中的沈眉庄。
此番经自己稍一提点便得了这般大的好处,因而投桃报李来了,既表达了谢意,也隐晦地表明了往后愿意互通声气的态度。
至于戴佳氏,在这个当口请旨入宫,名义上是拜见太后,其实谁都知道她是想探望富察贵人。
她的态度就代表着马齐和整个沙济富察氏的态度,这是急着要来给险些出了意外的富察贵人撑腰呢。
“我知道了。”聂慎儿神色不变,吩咐道,“菊青,你去叫宝鹃和宝鹊多留意着怡性轩那边的动静。
若是寿康宫直接派人来请富察贵人过去,那便罢了,若是戴佳夫人得了太后懿旨,到咱们延禧宫来探望……务必第一时间来报我知道。”
“是,小主,奴婢这就去告诉她们。”菊青利落地应下,行礼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果然,菊青前脚刚走,小顺子请示的声音便在那道珠帘纱幔相隔的外间响了起来,“小主,早膳取来了,您饿了吧?可要现在用?”
聂慎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扬声道:“拿进来吧。”
小顺子打起帘子,提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将几样清爽小菜、一盅炖得糯软的碧粳米粥并两碟小巧点心一一摆在桌上。
摆好后,他见聂慎儿仍安稳地坐在榻上未有动作,便又殷勤地走上前去,躬身抬起手臂,“小主,请用早膳。”
聂慎儿这才将手轻搭在他小臂上,就着他的力道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慢悠悠地道:“方才在院门口,急冲冲地跑过来像是天大的事要禀,这会儿倒又不急了?”
小顺子站在她身侧,拿起一根银签子,仔仔细细地往每样粥菜点心里都探了一遍验毒。
确认无误后,他才拿起一只小碗,盛了七分满的粥放到她面前,脸上堆着笑,“奴才是一天没见着小主才急,不是要禀报的事急。”
聂慎儿拿起白瓷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神情,她忽然开口,“跪下。”
小顺子吓了一跳,脸上笑容一僵,有些无措地看向聂慎儿,飞快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合规矩惹小主不快了?
但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依言屈膝,乖顺地跪在了桌边的地毯上,微微仰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和委屈。
聂慎儿垂眸,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说吧,还等什么?”
小顺子眨了眨眼,看聂慎儿神色似乎并非真的动怒,倒像是……逗弄?他心下稍安,便就这么跪着,挺直了腰背禀报道:“奴才给小主道喜了,卓子山大捷!”
说起这个,他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语调轻快,“年富小将军许是为了尽快替宫中失势的年贵人解困,急于立功,贪功冒进,率部深入,结果被卓子山的叛军设计围困在山谷之中数日,粮草断绝,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恰是此时,卢启元当机立断,亲率一支精锐小队,迂回奇袭,趁机端了叛军的老巢,又从后方包抄合围,里应外合,大败敌军,解了年富之围。
卢启元在给奴才的信上说,幸不辱小主之命,现下他在卓子山清剿余匪,等候圣旨,而年富经此挫折,脾气变得极为恶劣,整日里训斥士兵,弄得军营里怨声载道,威望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