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军队的首领气得暴跳如雷,却一时根本无法重新组织起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雪鸢一人一马,借着混乱的掩护,在黑暗的原野上消失不见。
那道奇异的哨声自天际而起,绵延不绝,像是在给莫雪鸢指引着方向,又像是在迎接她的归来。
前方,乌兰耳畔风声呼啸,但身后匈奴人那愤怒的呼喊声却逐渐被混乱的马嘶和惊叫取代。
她虽不明具体发生了何事,却直觉感到追兵的威胁大减,她知道,莫雪鸢定然没事了。
她不会说汉话,心中激动,只能抽出一只手来,用力拍了拍安陵容环在她腰上的手背,以示安抚。
安陵容感受到她的激动,这才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白玉短哨从唇边移开,收回怀中,她不断回头张望,在黑暗中焦急地搜寻着莫雪鸢的身影。
乌兰熟悉道路,七拐八绕后,一拽缰绳,骏马载着两人奋力一跃,越过一道低矮的木围栏,终于进入了左贤王的猎场范围。
一入猎场,树木明显增多,地形也变得复杂起来,提供了难得的遮蔽。
安陵容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次回头寻找莫雪鸢的踪迹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了身旁一棵树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乌兰吓得惊叫一声,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吃痛,扬起前蹄,发出不安的嘶鸣。
只见前方原本黑暗寂静的猎场林中,倏地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朝着她们围拢过来,一人一骑越众而出,缓缓策马朝她们而来。
他身形高大,身着华贵的匈奴贵族服饰,气度极为不凡。
他身后跟着的随从用匈奴话厉声高喝:“前方何人?竟敢擅闯左贤王猎场!还不速速下马,拜见王子殿下!否则利箭无眼,休怪我等不客气!”
安陵容心头一跳,没料到此行竟然波折不断,刚出狼群,又入虎口。
她不会匈奴话,但看这架势也知不妙,连忙轻轻推了推身前僵硬的乌兰,示意她下马。
乌兰脸色发白,率先翻身下马,又将安陵容扶下马背。
她心中惶惑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偏偏又与安陵容语言不通,无法商量,只得硬着头皮,依照匈奴的规矩,左手搭上右肩,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匈奴觐见礼,恭敬地道:“拜见尊贵的王子殿下。”
安陵容学着她的样子,默默行礼,垂首敛目,不发一言。
那被称作左贤王的男子骑着马,慢悠悠地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犀利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
他看到乌兰一身刺眼的大红婚服,又瞥见安陵容身上明显是汉人风格的精致服饰和她那张即便在昏暗火光下也难掩殊色的脸庞,自觉看破了真相。
他侧头面对身后一众手下,笃定地道:“这个会说匈奴话的,穿着婚服,像是逃婚,另一个穿着汉人衣裳,长相不俗,多半是被哪个部落的勇士从边境掳来的汉女。
两个人想必是约好了一起逃出来的,倒是挺有胆色,可惜慌不择路,闯到本王的地盘上来了。”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玩味,“带走!先带回王庭看管起来!”
【外貌协会会长:乌漆麻黑的,看不清这哥们长啥样啊,声音还怪好听的。】
【云陵cp粉:容容别怕!雪鸢马上就来救你了!坚持住!】
【代王保护协会:先别忙着说帅了,等雪鸢一来,发现陵容人没了,完啦!刘恒和漪房还在边关等着呢,要是知道容容和雪鸢被匈奴左贤王抓了,得急疯了吧!】
【考据党:左贤王在匈奴地位极高,仅次于单于,就相当于是太子,这下麻烦大了。】
天幕右侧,延禧宫。
聂慎儿坐在妆台前,执着一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垂落肩头的青丝。
雍正穿着一件明黄缎二龙戏珠纹的寝衣,半倚在床头软枕上,手中握着一卷书翻看。
聂慎儿的眸光在镜中流转,频频偷瞧向他,又一次抬眼时,恰与镜中雍正抬起的视线撞个正着。
雍正好笑地放下书卷,倦懒温和地调侃,“怎么了?今个儿总这么瞧着朕,是看上朕身上这件寝衣了?”
聂慎儿赧然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梢,“臣妾瞧着这件寝衣新得很,不知是哪位姐妹有这般好手艺?”
雍正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笑道:“你莞姐姐的女红,你都认不出来了?”
聂慎儿故作恍然地轻轻“呀”了一声,“原来是莞姐姐做的,这样细致的绣工,一针一线皆见真心,难怪夫君喜欢。”
雍正故意用玩笑安抚她,“这还没开春呢,屋子里怎么好像熏过醋一般?去岁你也送过朕一件寝衣,朕穿着很是舒适贴心。她这件嘛……倒是来得晚了些。”
聂慎儿转过身看他,眉眼弯弯,竟学着他平日说话的语气,俏皮道:“夫君哄臣妾罢了,回头到了莞姐姐面前,定又要说,‘嬛嬛的心意,针针线线都是情意,当是极好的。’”
雍正被她这促狭的模样逗得展颜,他放下书,踱步到她身后,轻刮了下她的脸蛋,语气宠溺,“愈发顽皮了,如今都敢编排起朕来了?”
聂慎儿顺势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手掌上,笑盈盈地道:“反正都是夫君纵的。”
雍正低笑一声,转而问道:“是朕纵的不假,忙活这么半天,选什么呢?”
聂慎儿黛眉轻蹙,流露出几分苦恼,“明日华妃娘娘约了六宫姐妹一同到清音阁看戏,臣妾正发愁,不知道该戴哪支步摇去才好。”
她拿起一支碧玺珠花的,在鬓边比了比,又放下,叹气道,“都是夫君赏的太多太好,让臣妾眼花缭乱,都选不出来了。”
雍正的目光扫过她的妆匣,里头拢共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支钗环,还有几支银簪玉钗样式简单,一看便是做答应时才戴的,素净得甚至有些寒酸。
这样寥寥几件,她便嫌多到挑不出来……
可华妃却贪心不足蛇吞象,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收受贿赂,卖官鬻爵。
当日夏乂深夜回来向他禀报,学了周宁海的原话,“赵大人说了,他既是跟定了年大将军,得知年大将军亲自开口向皇上为他请了官,感激涕零,只吩咐了一句话,‘三十万两白银即刻送进大将军府,十万两银票送进翊坤宫’。”
四十万两白银!就这么轻飘飘地从赵之垣手中流出。
他一个被罢免的巡抚,哪来的如此巨款?其在任上这些年,究竟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雍正简直不敢细想。
工部掌土木兴建、器物制作,最是油水丰厚之地,年羹尧将这样一条蛀虫塞进工部,其心可诛!而华妃,竟也敢这般毫无顾忌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