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个面罩寒霜,一个焦头烂额,气氛剑拔弩张地走进了内殿。
窦漪房见安陵容脸色难看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心虚的刘恒,不禁有些诧异,起身走到安陵容面前,关切地拉住她的手,“慎儿,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安陵容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想着刘恒对那贾请说话的腔调,一股酸溜溜的怒气夹杂着对姐姐的心疼涌上心头。
她学着刘恒方才那暧昧的语气,开口就是一句,“姐姐,快回去坐下,累坏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听话,嗯?”
她学得惟妙惟肖,连上扬的尾音都模仿得十足十。
“……”刘恒脚步猛地一顿,单手尴尬地捂住了大半张脸,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完了完了,慎儿果然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怎么还学他说话,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窦漪房被她说得一愣,她的慎儿向来淡然自持,何曾用过这般……黏糊糊的语调说话?
但她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结合安陵容难看的脸色和刘恒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略一思忖,便已将外间发生的事猜到了七八分。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安陵容这护犊子的模仿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安陵容的指尖,眼中满是宠溺,“我的小慎儿啊,怎么这么调皮,跟谁学的?”
她拉着余怒未消的安陵容回到案几后的软垫上坐下,目光在妹妹和夫君之间转了转,一派坦然,笑吟吟地道:“外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这般怪怪的,还不从实招来?”
【代王保护协会:事实证明刘恒的第六感不怎么行,和贾请说话的时候都没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吗?刘恒: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云陵cp粉: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容容还是这么会阴阳怪气,学刘恒学得也太像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jpg】
【外貌协会会长:话又说回来了,贾请真的好漂亮啊,而且又聪明,快点放弃勾搭刘恒,加入我们容容组建的更权威的圈子来吧!】
天幕右侧,延禧宫。
聂慎儿用罢早膳,执起素绢帕子轻拭嘴角,对侍立一旁的小顺子淡淡道:“出去时将门窗都关上,若无要事,别让人来打扰。”
“嗻。”小顺子躬身应下,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碟,退出去时将殿门与窗扇仔细合拢。
殿内安静下来,聂慎儿走至内室多宝格前,启开一处暗格,取出几只小巧玲珑的瓷瓶并一套白玉研磨器具。
她在桌边坐下,神情专注地将不同瓷瓶中的香粉、凝露依次倾入玉臼之中,各类香材渐渐融合,散发出一股奇异而复杂的暖香。
待到巳时正,宝鹊前来叩门禀报,“小主,戴佳夫人乘着轿子往延禧宫来了。”
聂慎儿迅速将调配了一半的香膏倒入一只不起眼的乌银螺钿盒中盖好,连同那些瓶罐器具一并收回暗格,确保不留丝毫痕迹,方扬声道:“知道了,进来替我更衣吧。”
宝鹊应声推门而入,上前伺候。
聂慎儿展开双臂,由着她替自己换上一身湘妃色绣剪霞绡纹的缎面旗装,又整理了发髻珠钗。
一切妥当后,聂慎儿抬手拢袖,置于鼻尖轻嗅了嗅,确认新换的衣裳上只有淡淡的皂角清气,并无半点方才那暖香的痕迹,这才缓步而出。
刚踏出殿门,斜刺里便冲过来一个娇俏的身影,雀跃地呼唤道:“昭姐姐!”
聂慎儿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果然是淳常在。
她今日穿了身樱草色的衣裳,越发显得俏丽,脖颈处严严实实地围着一条雪白的兔毛围领,眼睛亮晶晶的。
“我好想你啊!”淳常在亲热地去挽她的手臂,语速快得像蹦豆子,“这段时间苏兰姑姑死活不让我出门,非说伤口见了风不容易好,把我闷在屋里都快长蘑菇了,今儿个她总算肯放我出来啦!”
聂慎儿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温声道:“淳妹妹,慢些走,可别再摔着了。”
淳常在闻言,转而抬手解开了毛茸茸的围领,侧过脖子给她看,“上回那是意外,我可没那么容易摔倒。昭姐姐,你瞧瞧你瞧瞧,我是不是留疤了?苏兰姑姑说可能会有印子,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聂慎儿目光下移,落在她颈侧,三道猫抓的血痕已然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粉色痕迹,像初春桃花瓣的边缘,并不算狰狞。
她知道苏兰姑姑为何肯放淳常在出来找她,淳常在原本靠着娇憨天真,也算得了几分圣心,可此番受伤,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
雍正又因着甄嬛有孕,几乎专宠甄嬛,凡是进后宫就直奔碎玉轩,他连宜修的面子都能落了,就更别提后宫中的其他妃嫔了,尽皆被他忘于脑后。
而除去禁足的年贵人、早已失宠的费答应以及一直借口时疫未愈的惠贵人不提,其他妃嫔不是有孩子就是有位分,唯有淳常在和她聂慎儿什么都没落着,苏兰生怕自家小主就此失宠,这是找她抱团取暖出主意来了。
聂慎儿唇角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宽慰笑意,声音放得更柔,“我当是多严重,原来只是这点小痕迹,这有什么要紧的?
我那儿还有早先皇上赏的玉露琼脂膏,据说祛痕效果极好,回头就让宝鹊找出来给你送去,再让太医多给你调配些祛疤生肌的膏药,只要好生养护着,很快便能恢复如初,保证我们淳妹妹还是漂漂亮亮的。”
淳常在顿时眉开眼笑,挽住聂慎儿的手臂轻轻摇晃,不住地点头,“我就知道昭姐姐对我最好了!
昭姐姐,你这是要去看莞姐姐吗?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还没和莞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打过招呼呢!”
聂慎儿本想找个借口将她支开,话到嘴边却又转了念头,淳常在成天口无遮拦,一会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于是她便如实相告,“我正要去瞧瞧富察姐姐,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虽说太医嘱咐需要静养,可她都好些日子没出过怡性轩的门了,怕是闷坏了,我们是同住一宫的姐妹,总该去陪伴一二。”
淳常在一听,起初有点不乐意,毕竟富察贵人那张嘴没少奚落过她,两人经常拌嘴吵架,可只要不回去听苏兰姑姑唠叨,去哪儿都行,忙道:“那我也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