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没空理会他的心情,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伸出双手,胡乱地比划了一番,大致意思是:你中了剧毒,毒性猛烈,必须立刻解毒,否则性命难保。
左贤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看懂了她的意思,乖顺地配合道:“好,慎儿姑娘,我明白了,你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取。”
他想起她不能言语,便主动朝她伸出手掌,掌心朝上,“我识得汉字,你可以写在我手上。”
时间紧迫,安陵容没空跟他计较这些,便用指尖在他掌心上快速书写起来。
若非命悬一线,左贤王真想好好回味一番她指尖划过自己掌心的触感,他强敛心神,集中精力辨认掌心的字迹,随后扬声朝殿外候命的士兵报出一连串药材名称。
士兵的效率极高,不多时便将所需的药材,连同一应兽骨用具悉数取来,显然是不清楚哪些能用得上,便把那位死去巫医的家当都打包拿了过来。
左贤王见东西齐备,不想让别人打扰他和安陵容独处的时光,立马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对那士兵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士兵躬身退下,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安陵容挑拣出所需的药材,一部分投入药罐中加入清水置于小炉上熬煮,另一部分则需要捣碎成粉外敷。
她刚拿起药杵,左贤王便挣扎着伸出手,“我来吧,慎儿姑娘,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安陵容乐得清闲,便将药臼递给他,自己则在一旁控制着药材的种类和份量,不时投入臼中。
左贤王忍着肩伤和体内毒素带来的双重痛楚,听话地用力捣药,他臂力惊人,几下便将那些药材捣成了细腻的粉末。
药粉制好后,安陵容示意他侧过身,撕开他肩头被鲜血浸透的布巾,露出那道皮肉翻卷,隐隐发黑的狰狞伤口,将药粉洒了上去。
药性猛烈,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即便是铁骨铮铮的左贤王,也忍不住痛得龇牙咧嘴,额头上青筋暴起。
可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哼出声,反而抬起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正专注为他处理伤口的安陵容。
灯下美人神情认真,眉眼低垂,竟让他觉得这噬骨的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甚至……甘之如饴。
安陵容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手脚麻利地为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妥当。
解毒的汤药也已熬好,她滤出药汁,待温度稍降,便端到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喝下。
左贤王接过药碗,仰头便一饮而尽,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汤药入腹不久,他体内便如同刀绞剑剐般剧痛起来,接连又吐出好几口乌黑的毒血,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虚脱般地倒在榻上,大口喘息。
缓过气后,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安陵容裙摆上溅落的几点黑血,眼中顿时涌起浓重的愧疚之色,“慎儿姑娘,对不住……你的裙子……被我弄脏了……”
安陵容垂眸瞥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一件衣裳而已,比起顺利脱困,保住性命,根本无足轻重。
左贤王却依旧耿耿于怀,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沉重,再次开口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一身干净的新衣可好?”
安陵容只想尽快脱身,远离这个麻烦中心,她再次比划了几下,意思是:不必麻烦,毒素已暂时压制,但并未除尽,还需后续治疗,现在你需要休息,可以让人来收拾这里,我回去休息了。
左贤王虽万分不舍,恨不得她一直留在眼前,但他并非不懂分寸之人,深知强留无益,反而可能惹她厌烦。
他神色郑重,“好,慎儿姑娘,今日你也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救命之恩,我拔都……记下了。”
【云陵今天锁死了吗:拔都你脸红什么!被容容瞪一眼就老实了?出息!】
【大汉甜饼铺:笑死,真·叼着项圈往容容手里塞的大型野狼既视感,容容:莫挨老子!】
【真相帝:这个左贤王的脑补能力真是一流,吐个血都能脑补出温情剧,容容要不是怕被牵连,才懒得管他死活。】
【代王保护协会:天哪,漪房的平安扣保佑,容容用医术救了自己!希望雪鸢快点来汇合啊,漪房天天在家里睡不着觉呢!】
天幕右侧,延禧宫。
这段时日,富察贵人仗着自己有孕,在后宫中气焰嚣张得更甚华妃,连华妃派颂芝去给她送东西都不起身谢恩。
更别提她还得了太后单独召见,雍正也时常去看她,一时间当真是风头无两,与她同住延禧宫的聂慎儿,更是没少受她的冷嘲热讽。
延禧宫内殿,宝鹃和菊青正弓着腰,忙着将新领来的艾叶投入火盆中焚烧,烟雾袅袅升起,带起一股辛烈的气息。
“咳咳……”宝鹃被烟呛得轻咳两声,用袖子掩住口鼻,瓮声瓮气地对菊青道,“这艾叶味道可真冲,但愿真能管用才好。”
菊青用火钳子拨弄着盆里的艾叶,让它们燃烧得更充分些,“太医说了,焚烧艾叶可避疫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这烟熏火燎的,确实不好受。”
正说着,殿门帘子一掀,宝鹊空着手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和委屈。
宝鹃抬眼瞧见,停下手中的活计,诧异道:“宝鹊,你不是去太医院领咱们宫份例的驱疫药材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宝鹊眼圈一红,气得跺了跺脚,“快别提了,还不是那位富察贵人!”
她甩着手帕,连珠炮似的诉苦:“我按着小主的吩咐,特意带了两个粗使小太监去太医院。
咱们小主在皇上跟前一向得脸,荣宠不衰,太医院不敢怠慢,给咱们配了足足两大筐药材,防风、苍术、甘草什么的都有。
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才搬回来,刚进延禧宫的宫门,脚还没站稳呢,就被富察贵人带着她的贴身宫女桑儿,并两个太监给拦住了。”
宝鹊喘了口气,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叉起腰,扬起下巴,学着富察贵人平日那倨傲的模样,“她指着那两筐药材,说什么‘我如今身怀龙嗣,金贵无比,时疫凶猛,一切驱疫防病之物自然得紧着我宫里先用’。
说完,根本不容我分辩,就让她的人硬生生把药材全都抢抬到她的怡性轩去了,我还差点被推了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