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心思缜密,为了做的不显眼,还故意先提了一定会被宜修否决的投针问巧。
如此抛砖引玉,宫里汉军旗的嫔妃又占多数,熟知汉俗者众,必定有人能接上她的话茬,她便可隐在幕后,从容布局。
小巧果,温宜,谋害公主乃是大罪……曹琴默惯常一副慈母的模样,竟舍得拿她女儿来做局?
聂慎儿坐在窗边,正思忖着曹琴默到底是如何布置的,外头忽然传来宝鹊欢天喜地的声音:“多谢姜公公,劳您跑这一趟了!”
她抱着一个小竹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小主,您看这是什么!”
聂慎儿看向那竹筐,只见里头装着一些黄黄绿绿、形状奇特的果子,还带着一股浓烈甜蜜的果香。
她从未见过此物,就连安陵容的记忆里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这是何物?生得倒是稀奇。”她伸手拿起一个果子,在手上掂了掂,触感光滑微凉。
宝鹊笑嘻嘻地回道:“奴婢也是第一次见,这是内务府新上任的总管姜忠敏姜公公亲自带着人送来的,说是闽浙总督进贡的土产,名字叫芒果,得剥了皮切成块吃。”
聂慎儿将芒果放回筐里,若有所思:“芒果?你去切一盘来。”
“嗳!”宝鹊忙不迭地应了,抱着竹筐,迫不及待地就往小厨房跑去。
不多时,她端回一盘黄澄澄的果肉,果肉饱满,汁水充盈,色泽鲜亮诱人,那独特的甜香愈发浓郁,煞是喜人。
聂慎儿看着那盘名为“芒果”的果肉,对宝鹊道:“去叫宝鹃、菊青还有小顺子进来,咱们一块儿尝尝。”
【芒果爱好者:是芒狗!慎儿快吃,好吃爱吃,夏天就应该吃芒狗!】
【宫斗专家:曹妈咪就非得跟慎儿硬刚吗?巧果肯定要出事,慎儿小心啊!】
【欣吧唧的快乐:欣吧唧的女儿要出场了吗?真好,她终于可以见到淑和公主了。】
天幕左侧,孔雀台外。
安陵容下了值,心中纳罕不已,白日里刘恒来见薄姬,告诉她吕禄竟连夜离开了代国。
她给吕禄下的是一味慢毒,起初只会让他夜夜梦魇,不得安枕,以至身体虚弱,丧失精力。
吕禄若是识相,自会因这突如其来的“病症”而惶恐,就该早点回长安寻医问药,而路途迢迢,药效等他回到长安之后也就散尽了,大夫也只会推断是水土不服,忧思过度所致。
他若是不识相,硬赖在代国不走,长年累月下来,记忆力便会逐渐衰退,到最后人虽活着,却如同行尸走肉,只剩一具躯壳。
安陵容甚至已做好了长期周旋、等待药力缓慢发作的准备,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药才下了一副,吕禄竟吓得连夜就仓皇遁走了?
“只是做了一宿噩梦而已,他竟如此胆小?”安陵容低喃一声,随即又摇了摇头,“罢了,管他是为什么,走了就好。”
走了,她就不用继续提心吊胆怕被认出来了。
她没有回重华殿,而是直接去了杂役房。
杂役房虽然简陋破败,但窦漪房在的地方,对她来说才是家。
她推开门,莫雪鸢正静静守在屋内那道隔开内外室的旧布帘外,身姿笔挺如松,见她来了,轻声道:“代王在里头陪美人说话,他来的时候还带了吕禄送来的那一匣首饰。”
安陵容点点头:“反正他晚上不会歇在这儿,咱们等等也就是了。”
她走到莫雪鸢身旁站定,思绪微转。
青宁死了,吕雉立即派吕禄送了两样东西来代国,无毒的饼饵意在敲山震虎,警告薄姬与刘恒母子安分守己,莫动妄念。
那首饰呢?那匣首饰又暗藏什么深意?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刘恒已掀开布帘走出,手上端着那匣首饰,对莫雪鸢与安陵容道:“你们好好照顾窦美人,本王明日再来看她。”
“是,殿下。”两人齐齐躬身应诺。
他一出门,安陵容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布帘入内,跪坐到窦漪房榻前,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姐姐,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窦漪房见她这般情态,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好多了,慎儿,代王拿了最好的伤药给我,恢复得很快。”
安陵容轻哼一声:“算他有点良心,他刚才是给姐姐送首饰来的吗?”
提及首饰,窦漪房脸上那抹浅淡的笑容渐渐隐去,她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支发簪和一对耳坠,对莫雪鸢道:“雪鸢,你过来看看。”
莫雪鸢走上前,跪坐在窦漪房榻边,在看清那对耳坠的刹那,瞳孔陡然一缩,惊愕地失声低呼:“这是我姑姑的耳坠!”
窦漪房将那对耳坠放进她手里,又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那支发簪,低声道:“代王说,太后娘娘派遣使者送来的首饰,要赏赐给几位家人子,他便拿来想全部送给我。
我哪里能接受?便说挑选几样就好,不曾想匣子一打开,就看到了这两样,这枚簪子……是我舅母的。”
安陵容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瞬间窜上头顶,恍然明悟,“一定是因为我逃走了,无法和姐姐有书信往来,太后娘娘担心姐姐失去控制,就派人查阅了当时入宫的卷宗,抓走了姐姐的亲人!”
莫雪鸢紧握着那对耳坠,冷肃道:“不错,太后娘娘添上姑姑的耳坠,是在警告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任务,要我好好监督美人替她做事。”
安陵容眸光晦暗,心中涌起一阵自责与懊悔。
她在汉宫时非要那么别扭做什么?竟从未问过窦漪房,她从前住在少陵原何处。
若是早知道,她出宫前就该想方设法也给窦漪房的舅舅舅母送去一封警示信,让他们尽早离开长安避祸。
这样,窦漪房就不会因此受到吕雉的牵制,可以自由地做她想做的事了。
窦漪房见安陵容头垂得低低的,一副沮丧的样子,便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放下簪子,用力握住安陵容的手,“慎儿,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不关你的事。你忘了,我舅舅是亭长,就算你提前知会了他,可他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走掉的?而且以我舅母的脾性,在宫里吃不了亏的。”
窦漪房的安慰将安陵容从自责的泥淖中救了出来,她回握住窦漪房的手,眼底的内疚稍褪,但担忧依旧存在,“姐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代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窦漪房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代王说等我伤势好转,能挪动了,就让我回重华殿休养,还说……要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安陵容心下稍定,试探着说道:“他看起来对姐姐倒是情根深种,代宫人事简单,要是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不过,太后娘娘那边……”
莫雪鸢抬眸,声音冷硬,“美人,我们的亲人都在太后娘娘手里,请你三思。”
安陵容的目光在窦漪房和莫雪鸢之间流转,一个念头逐渐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姐姐,雪鸢,我们给代王一个考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