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庄毅在海风作坊里正忙着翻动海货,手底下的活计刚做了一半,就见一个半大小子跑进来,喘着气说陈娇让他晚上回家吃饭。
庄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满是纳闷——表嫂向来不怎么搭理他们,更何况叫他们回家吃饭,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心里犯嘀咕,却也没敢耽搁,跟工头说了声,早早请了假就往家走。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有两个人影朝这边来,走近了一看,正是秦浩川,身边还跟着他媳妇李氏。秦浩川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像是装着些点心,显然也是刚从济世堂出来。
“小川,你……你也收到表嫂的信了?”庄毅加快脚步走过去,语气里满是疑惑。
秦浩川看到他,也愣了一下,点头道:“是啊庄大哥,表嫂让人带信,说让我晚上回家吃饭。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啊?”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济世堂,忙得脚不沾地,表嫂突然叫他回家,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庄毅挠了挠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收到信的时候也纳闷呢,好好的怎么突然叫咱们回去吃饭。”
两人正琢磨着,一旁的李氏笑着开口了。她是秦浩川的媳妇,也是陈娇师父的孙女——按辈分算,陈娇是她爷爷的关门弟子,她父亲还得叫陈娇一声“师妹”,所以她得规规矩矩喊陈娇“师叔”。
李氏性子爽朗,笑着拍了拍夫君的胳膊:“你们俩也别在这儿瞎猜了,师叔既然叫咱们回去,定然是有正经事。咱们快些走,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浩川和庄毅一想也是,便不再多琢磨,跟着李氏一起往陈娇的住处走。
这边,刘雅正在自己屋里收拾针线,心里还想着上午跟陈娇闹得不愉快的事,脸色算不上好看。
她原本以为庄毅得天黑了才会回来,所以连晚饭的食材都没准备,这会儿听到院门外有动静,探头一看,竟是庄毅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浩川和李氏,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迎了出去。
“庄哥,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刘雅脸上挤出笑容,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我……我还没开始做饭呢。哟,小叔弟妹也来了?快进屋坐,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庄毅摆了摆手,径直往陈娇的院子方向走,还不忘回头叮嘱:“不用你忙活,表嫂特意让人带信,叫咱们晚上去她那儿吃饭,别耽误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对了,把小宝和小乖也带上,让孩子们也过去热闹热闹。”
“表嫂……叫咱们过去吃饭?”刘雅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
上午才刚跟陈娇不欢而散,下午陈娇就把庄毅和秦浩川都叫了回来,还要一起吃饭——刘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妙感,顺着脊梁骨慢慢爬了上来,让她连手脚都有些发凉。
四个人正好是两对夫妻,还带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一行人安静地走到了从前院通往后院的月亮门。
庄毅抬手正要叩门,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木门框,就发现门闩竟是虚掩着的,他试探着轻轻一推,那扇雕花木门便“吱呀”一声,顺顺当当地开了。
庄毅和身旁的秦浩川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的轻松瞬间褪去,只剩下掩饰不住的凝重。秦浩川往前迈了一步,主动走在庄毅身前,率先跨进了后院。
可脚刚落地,两人就愣住了——院子里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是,院子里的泥土地面光溜溜的,别说杂草了,连一根草屑都看不见,就好像有人拿着锄头,把整个院子的土都翻了一遍,还特意整平了似的。
跟在后面的刘雅本就揣着心事,这会儿看到这副景象,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脚都有些发僵。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午她就在前院待着,连半点翻土、搬运的动静都没听见啊!上午刚过来的时候,表嫂虽说没请他们进后院,可她偷偷扒着月亮门瞅过一眼,后院明明还是老样子。
以前她也进过后院几次,记得整个院子都被表嫂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秦浩川小叔还跟他们说过,那些草药里有好几样是珍贵品种,单论价值,比这整栋房子还要贵上不少。
可现在呢?才不过半天的功夫,一院子的草药竟全没了踪影!难道是表嫂生气了,特意把草药全拔了?
刘雅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不可能!那么多草药,就算雇上十几个人一起动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拔得干干净净,更何况院子里那条青砖铺成的过道,连一点多余的泥土、草屑都没有,那些草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庄毅和秦浩川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到了后来,秦浩川再也按捺不住,脚步不由得加快,最后干脆小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朝着院子深处喊:“表嫂!表嫂!你在哪儿啊?”
他一路跑到陈娇的卧室院门口,刚要抬手拍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小川,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表嫂……”秦浩川下意识地抬起头,可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剩下的话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瞳孔更是猛地放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跟在后面的庄毅、李氏、刘雅还有两个孩子也都追了上来,一抬眼就看见陈娇正盘坐在屋前的空地上,身下是一把样式奇特的大红色圆形座椅,座椅看起来软乎乎的,就不像寻常物件。
她原本挽得整整齐齐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了下来,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头顶还坠着一层薄薄的白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时常穿的棉布衣裳,而是一件纯白的纱衣,纱衣质地轻薄,阳光透过纱衣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纯白的纱衣与鲜红的座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显眼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仙气。
秦浩川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陈娇这样的打扮了,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陈娇这样打扮的时候,心里还觉得有些违和——那时候陈娇刚经历了人生的磨难,被家里人用几个铜板就卖了出来,头发枯黄得像干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皮肤粗糙得能摸到细纹,身子也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哪里有现在这般模样?
这几年跟着陈娇过日子,有吃有穿,还能跟着学些本事,陈娇把他安排得妥妥帖帖。他长大了,陈娇也渐渐地变了样。
如今的陈娇,头发早已变得乌黑柔顺,用手摸上去滑溜溜的;皮肤也变得洁白细腻,连一点瑕疵都没有;身子也养好了,匀称又挺拔,身上还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闻着就让人觉得安心。
此时的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随意慵懒,眼神平静,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好像下一秒就要乘着风飞起来,去往遥远的天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