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墨文旭的声音凝滞了足足三秒。
他戎马半生，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从未有过片刻迟疑，可楚灵此刻透过听筒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后背窜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
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冷静、干脆，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最坚硬的皮肤。
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在他面前显得局促不安的青年。
这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终于露出獠牙的嗜血困兽。
“……好。”
墨文旭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劝阻。
他的一个儿子正躺在IcU里与死神拔河，另一个儿子，则选择独自扛起了复仇的战旗。
他这个当爹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弹药库的大门，为他彻底敞开。
“爸，”电话挂断前，楚灵又叫了一声，“告诉妈和语嫣，别担心。哥……会没事的。”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家人，不如说是在命令他自己。
挂了电话，楚灵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胳膊被身后的傅青辰及时扶住。
“你还好吧？”傅青辰看着他那张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嘴唇都有些发紫，心里直打鼓。
楚灵没有回答，他推开傅青辰的手，径直走向那间临时改造的作战室，只丢下两个字。
“电脑。”
那台军用级别的笔记本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个等待吞噬一切的深渊入口。
楚灵坐下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彻底变了。
他那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悲伤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荒原。之前还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在触碰到键盘的一刹那，变得无比稳定。
“噼啪——”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急促、密集，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节奏感。
傅青辰站在一旁，彻底看傻了。
他根本看不懂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绿色字符是什么，但他能看到，随着楚灵手指的舞动，一个又一个代表着“绝对防御”的盾牌图标，被毫不留情地撕开、破解、碾碎！
他一直以为楚灵就是个脾气倔点的普通职员，有点计算机天赋，是墨予白强取豪夺回来的金丝雀。
可现在……
金丝-雀？
这他妈分明是只披着兔子皮的暴龙！墨予白那个混蛋，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捡回来这么个毁天灭地的宝贝！
“陆氏的防火墙，号称是请了海市军方退役的技术顾问团队做的，代号‘堡垒’，全球顶尖。”傅青辰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发出警报的红色虚拟模型，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之前欧洲有黑客想攻破，动用了三个国家的顶尖团队，最后连外墙都没摸到……”
“顶尖？”
楚灵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嘲讽。
他停下敲击，端起旁边早已冰凉的水喝了一口。
“在我眼里，它连垃圾都不如。”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没有再进行任何复杂的攻击，手指在回车键上，轻轻一敲。
嗡——
傅青辰自己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他设置的全球财经资讯特别推送——
【突发！陆氏集团海市总部服务器于一分钟前被不明来源攻破，核心财务数据疑似全部泄露！】
“这……”傅青辰猛地抬头看向楚灵，声音都变了调，“你就这么……进去了？”
楚灵却看都没看他，修长的手指再次在键盘上划过一道残影。
屏幕上，一个被层层加密的文件夹被暴力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账目和邮件。
“洗钱、操纵股价、商业贿赂……证据挺全的。”楚灵像个在批改作业的老师，语气平淡地评价着，“陆振华这些年，玩得挺花。”
他将这些文件，连同之前从李娟那里拿到的所有证据，打包成一个巨大的压缩文件。
“傅青辰。”
“啊？在！”傅青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用你的渠道，把这份东西，发给海市税务局、国际刑警，”楚灵顿了顿，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全球所有主流媒体的邮箱。”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让傅青辰心头发颤的狠厉。
“我要在天亮之前，让全世界都知道，陆振华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好！”傅青辰被他眼里的疯狂所感染，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设备开始操作。
做完这一切，楚灵并没有停下。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似乎在休息。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脑中构建一张巨大的、覆盖全球的商业网络，将墨氏、傅家，以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部链接起来。
一场席卷全国的商业绞杀，由他这个坐在海市小小病房里的青年，正式拉开了序幕。
夜，越来越深。
键盘的敲击声终于停了。
楚灵追踪着陆氏的每一笔资金流向，切断了他们所有企图自救的后路。墨文旭那边也早已动手，千亿资金如同一头被唤醒的远古雄狮，对准陆氏的命脉，狠狠咬了下去。
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了第一块。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傅青辰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走进来，正好看到墙上投影的财经新闻上，陆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即雪崩，五分钟内三次熔断，市值凭空蒸发数百亿。
主持人用见了鬼的语气播报着这史无前例的商业奇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像一尊即将燃尽的蜡烛，用自己最后的光和热，为另一个人，照亮了复仇的血路。
“结束了。”
楚灵看着屏幕上最终跳出的“破产清算”四个鲜红大字，轻声说。
他完成了对墨予白的承诺。
哥，你看，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也该醒了吧？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任务完成的这一刻，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楚灵撑着桌子想站起身，想去看看墨予白。
可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干，他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楚灵！”傅青辰惊呼着上前，一把将他扶住。
也就在这一刻——
IcU病房的方向，突然传来墨语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划破了医院深夜的寂静，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哥！哥你醒醒啊！医生！快来人啊！”
“嘀——嘀——嘀——”
监护仪上那条微弱的、代表着心跳的曲线，骤然绷直。
“嘀————————”
刺耳的长鸣，响彻整个楼层，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所有人的心脏。
傅青辰怀里的楚灵，身体猛地一僵。
他疯了一样推开傅青辰，朝着那扇亮着红色警示灯的急救室大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我哥他……他心跳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