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合,听潮亭畔的竹影在晚风中摇曳生姿。朱瞻基方才应下李淳罡同行之约,那位老剑神便已身形一晃,宛如一缕青烟融入渐深的夜色。其动作之飘逸,竟让亭边垂落的藤蔓都未曾惊动分毫。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懒散却字字清晰的传音,如同古寺钟声般在他耳畔悠悠回荡:“动身时唤老夫一声便是…莫要误了时辰。”
这声音中蕴含着某种玄妙的剑意,竟让朱瞻基袖中的玉佩微微震颤。
朱瞻基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轻抚过震颤的玉佩,转身迈向校场。
此时东方既白,晨光熹微,五千大雪龙骑早已肃立如林。
玄黑甲胄在破晓的天光中泛着幽冷寒芒,每一副铠甲上都镌刻着北凉特有的云纹。整支军队静默如山,唯有绣着北凉徽记的战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肃杀之气与炽热忠诚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无形巨网,连栖息在校场周边古柏上的苍鹰都屏住了呼吸。
他稳步登起点将台,乌檀木打造的台面发出沉稳的声响。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五千张饱经风霜的面孔,这些将士大多跟随徐骁征战多年,眉宇间都带着塞外风沙刻下的痕迹。
没有冗长训诫,朱瞻基直接运转体内浩瀚如海的万相真元。刹那间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一层氤氲光华若隐若现,那是法力凝聚到极致的征兆。
点将台周围的旌旗无风自动,连光线都在他周身三尺之内产生细微弯折。
“今日,予尔等一份薄礼,助尔等砥砺锋芒,护卫北凉!”
声浪如惊雷炸响,震得校场四周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出九九八十一道玄奥法印,十指翻飞间带起道道残影。磅礴神念化作无形天网,将整座校场笼罩其中。校场边缘的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感应到了天地灵气的异常流动。
但见万千道细如发丝的本源能量,如春雨润物般精准没入每位士卒的丹田气海。
这并非简单的内力灌输,而是以无上法力为他们重塑根基。
原本淤塞的经脉被温和冲开,潜伏的潜能如春蚕破茧般苏醒。站在最前排的校尉张擎苍只觉得浑身经脉如被温泉浸润,多年征战中留下的暗伤竟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愈合。
对于这些常年修炼《龙象般若功》与《九阳功》的精锐而言,这番造化堪比三十载苦修所得,足以让整支军队的战力跃升至江湖上三品高手之列。
传功持续了一炷香工夫。
五千士卒只觉丹田处暖流奔涌,气血如长江大河般在奇经八脉中奔腾不息
当最后一道温和内气注入完成,朱瞻基面色如常地吐纳三次,天灵处隐约可见三花聚顶的异象,消耗的真元便已恢复如初。
这等规模的传功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谢世子恩赐!誓死效忠世子!誓死护卫北凉!”
震天吼声中,五千铁甲齐跪,甲胄碰撞之声如惊涛拍岸。
朱瞻基微微颔首,沉声道。
“此力当化为北凉之盾。今日起,尔等随王爷前往太安城,此行关乎北凉气运,务必护得王爷周全!”
遂将这支脱胎换骨的大雪龙骑交予徐骁,作为北凉王入京的底气。
徐骁站在点将台侧,虎目中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他自己则只留下三百名将《龙象般若功》修至第二层的亲卫。
这些亲卫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神锐利如鹰,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听潮亭内,魏叔阳正在整理卷宗,继续辅佐李义山处理机要。南宫仆射一袭白衣如雪,终日沉醉武库典籍,最近正在参悟《太玄经》的奥义。
徐龙象则在城外大营磨练武功心性顺便帮忙练兵,据说昨日又徒手降服了一匹草原野马王。
翌日黎明,北凉王府广场前曙光微露。
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露水在石雕蟠龙的眼睛里凝结成珠。
徐骁身着四爪蟒袍,望着身旁气势冲霄的军队,又看向轻装简从的儿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戎马半生的北凉王,此刻眼中既有骄傲又有担忧。
徐渭熊眸光闪烁,悄悄将一枚护身符塞进弟弟的行囊。徐龙象则咧着嘴傻笑,将新得的玄铁重剑舞得虎虎生风。
一家人的千言万语都融在这晨光中的凝望里。
出征阵容在晨雾中渐次分明。
沉香木打造的马车珠帘内,四位佳人各具风姿。
姜泥一袭湖蓝劲装,青丝高束,怀中的“神符”古剑与眸中隐现的剑意交相辉映,她不时望向窗外,似在回忆西楚旧事。
鱼幼薇鹅黄裙裾曳地,怀里的武媚娘慵懒假寐,玉手轻抚琴弦,眼波流转间自有书卷清华;
青鸟黑衣如墨,刹那枪横置膝上,锐利目光不时扫过车窗外的树影,耳垂上的墨玉坠子随着马车轻轻晃动。舒羞绛紫衣裙曳地,玉指轻抚鬓角珠花,正在清点随身携带的三十六种奇毒,媚骨天成里藏着几分精明。
车辕上,老黄咧着满口黄牙抖动缰绳,哼着不知名的塞外小调。
身旁的李淳罡裹着破旧羊皮裘,乱发间的双眸开阖时,偶尔泄出的剑意惊得拉车的塞外良马不安踏蹄。
这老剑神看似假寐,实则神识早已笼罩方圆十里,连地底冬眠的蛇虫动静都了然于胸。
车队两侧,楚狂奴背负的九环金刀在晨光中灿灿生辉,铜铃大眼里满是闯荡江湖的兴奋。
他时不时抚摸刀柄上的刻痕,那是他挑战天下刀客的记录。吕钱塘掌中赤霞重剑煞气缭绕,眉宇间凝着视死如归的决绝。这位南唐遗臣昨夜已在宗庙前立誓,此行定要洗刷国耻。
宁峨眉的镔铁大戟在地上划出深深沟痕,这位北凉猛将正在检查亲卫们的装备。
杨青风虽目盲耳聋,却总能精准感知三十丈内的风吹草动。
此刻他正用盲文在竹简上记录着沿途的地形。三百亲卫默然列阵,马蹄不时踏碎青石板上的薄霜,这些精锐的眼神如同塞外的狼群般警惕。
“走了。”
朱瞻基最后望了眼巍峨王府,白袍轻振跃上照夜玉狮子。
这匹西域进贡的宝马通体雪白,唯有四蹄如墨。
随着老黄一声悠长的吆喝,车队如长龙般缓缓启动,碾过青石街道的声响惊起满城飞鸟。
街巷两旁,无数北凉百姓自发相送,有人将刚摘的雪莲抛向车队,有人跪地叩首祈求世子平安。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将这一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陵州城楼上的守军望着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的车队,不知谁轻轻说了句:“这江湖,要起风了。”
城头了望塔中,一面牛皮战鼓无风自鸣,仿佛在回应着这句预言。
远山深处,隐约传来虎啸龙吟之声,似乎在为这场注定要震动九州的旅程奏响序曲。
官道两旁的杨柳刚刚抽芽,嫩绿的新叶上还挂着晨露。
车轮碾过铺满花瓣的古道,留下深深的车辙。
朱瞻基回望渐行渐远的陵州城楼,忽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看到的紫微异动,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