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聚义厅内炭火余温尚存,清冽的空气裹挟着水泊特有的湿意弥漫开来。
朱瞻基端坐主位,吴用已垂手恭立一旁。
“贤弟,昨夜思及凌振之事。”
朱瞻基开门见山,声音沉稳如渊。
“此人对山寨未来举足轻重,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你谋划得如何了?”
吴用精神一振,羽扇轻摇,眼中精光流转。
“大哥明鉴。凌振此人底细,小弟已着时迁兄弟的‘察听营’细细探明。”
“他现为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官阶虽低微,然技艺精湛绝伦,尤擅制炮、配药、演放,所造大炮射程可达十四五里之遥,军中皆称‘轰天雷’。”
“此人醉心火器,性情耿介刚直,不善钻营逢迎,在东京那等浮华之地,备受排挤,郁郁难伸其志。家中尚有一老母,其侍奉至孝,乃其心中至重。”
“嗯。”
朱瞻基微微颔首。
“性情耿介,痴迷技艺,又有孝心牵挂。此乃可用之才,亦是可乘之隙。”
“正是。”
吴用点头,面现一丝凝重。
“小弟所虑者有二。”
“其一,他终究是朝廷命官,虽品阶低微,若强行掳掠,不仅易惹祸上身,且其心难服,非上策。其二,东京乃天子辇下,戒备森严,甲仗库更是军机重地,如何将其安然‘请’出,且不惊动官府鹰犬,实为最大难关。”
朱瞻基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叩,沉吟道。
“既不可强取,便需巧计周旋。或令其自愿来投,或迫其不得不离京,落入我手。其母,便是关键枢纽。”
他目光如电,直视吴用。
“心中可有成算?”
吴用成竹在胸,趋前一步,压低声音:“小弟确有一策,名曰‘釜底抽薪,引凤来仪’。需分三步而行,步步为营。”
“第一步,造势。”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由时迁兄弟遣得力人手潜入东京,暗中散布流言。言凌振此人,私下狂热钻研火器,所图非小,恐有异心。更危言其研制之炮威力骇人,一旦演放不当,炸膛之祸或危及圣驾宫阙!”
“此流言需似有还无,若即若离,既能撩拨其上官猜忌之心,又不至立时将其下狱问罪。其用意,在于令其处境雪上加霜,心灰意冷,萌生去意。”
“第二步,断其官路。”
吴用续道,语速平稳却字字如刀。
“待流言发酵,人心浮动之际,再精心设计一场‘意外’。或择一门由其负责维护的旧炮,于非关键处制造‘炸膛’之象,或使其配制的火药在库房内‘无故’引燃。”
“事发之后,再买通其上官身边一二心腹近人,上下其手,将罪责尽数栽于凌振头上,斥其玩忽职守、技艺粗疏、名不副实。务必使其革职查办,最不济也要将其逐出甲仗库,断了这份微末前程。”
朱瞻基眼神微亮,暗道。
“不愧是智多星,还真是诡计……足智多谋,哈哈哈。”
他笑着赞道。
“此计虽毒辣,然正中要害。身处此等漩涡,百口莫辩,正是逼其绝意官场,不得不另寻生路之时。妙!”
“第三步,便是‘引凤’。”
吴用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
“待凌振丢官去职,赋闲在家,正值前途渺茫、心灰意懒之际,便是我等出手招揽的绝佳时机。”
“届时,可由卢员外出面,以其河北巨贾、富甲一方的显赫身份,暗中与凌振接洽。言道久仰其‘轰天雷’之大名,愿以重金厚礼,延请其至卢氏工坊,专司研制‘新奇烟火器物’。”
“卢员外信誉着于四海,财力雄厚无比,此乃一条体面且安稳的生路,对其极具诱惑。”
“与此同时,再遣精细人手,暗中‘护卫’其老母周全,或在其居所附近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令其深切感受到,这东京城已是是非之地,非久居之所。”
“如此双管齐下,动之以锦绣前程、安身立命之利,晓之以脱离樊笼、施展抱负之情,再胁之以老母安危、处境艰难之势,恩威并施,何愁他不俯首就范?”
“待其携老母悄然离京,一旦踏入河北地界,便是我梁山快船接应,直入水泊之时!”
“好!”
朱瞻基鼓掌称赞。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算无遗策。贤弟此计,深谙人心,尽得权谋精髓。”
“卢贤弟出面最为妥当,其身份、财力、信誉皆为金字招牌,足可打消凌振疑虑。具体行事关节、人手调配、银钱支用,你与卢贤弟、时迁仔细推敲,务必周密稳妥,不留丝毫首尾破绽。”
“小弟遵命!”
吴用躬身领命。
朱瞻基起身,踱至窗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东京城内那个郁郁不得志的火器奇才身上。
他缓缓道:“招揽此人上山,不过是个开端。凌振技艺虽称精绝,然以此界火器之水准观之,终究粗陋不堪。”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吴用脸上,带着一种俯瞰时代的洞见。
“据我所知,其火炮射程十五里已近极限,且体态笨重如山,转运艰难,精度更是飘忽难定,犹如蒙童掷石。究其根源,火药配比失当、铸炮材质低劣、炮身结构粗笨、引信设计简陋、乃至弹丸形制单一,处处皆是破绽,皆有天翻地覆改进之余地!”
吴用心头剧震。他素知大哥见识广博如海,但如此具体而微、一针见血地指出当世顶尖火器的诸般弊端,直指核心,还是令他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惊愕。
朱瞻基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继续言道。
“待凌振归山,我自当与其深谈。心中有些构想,或可助其打破桎梏,更上层楼。譬如,炮管需铸得更长更直,内壁需打磨得光滑如鉴,甚至可尝试镌刻螺旋纹路,如此方能令弹丸旋转而出,射程倍增,准头更是脱胎换骨!”
“火药一道,硝、硫、炭三者,绝非随意混杂便可了事。其配比需精确至毫厘,原料提纯务求精粹,颗粒大小亦需均匀一致。若能再添入微量特定之物,其威力、燃速、稳定性皆可跃升数倍!”
“至于弹丸,又何须拘泥于实心铁球?或可制成中空之壳,内填火药,制成‘开花弹’,落地即爆,破片横飞,其杀伤之威,岂是实心弹丸可比?”
吴用听着这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构想,只觉得心神激荡,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虽然不通具体匠作,但朱瞻基描绘的前景,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精度更高、更能摧城拔寨的火炮,已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梁山大军所向披靡的震撼图景!
这绝非仅仅是招揽一个能工巧匠,这简直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要将一门凡俗技艺,推向那鬼神莫测的巅峰!
吴用心潮澎湃,暗忖道。
“大哥真乃天人也!竟能洞悉此等神鬼莫测之机!若此等利器真能铸成……莫说州府坚城,便是那汴梁高墙,又有何惧?我梁山有此底蕴,得此神兵,再汇聚四方豪杰……大事可期!这天下风云,合该由我梁山搅动!”
“到时候,我也是……从龙之臣!”
一念及此,他只觉得胸中豪气干云,对梁山未来的信心前所未有的高涨。
“大哥……真乃神人也!”
吴用由衷叹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颤抖。
“此等玄妙构想,直如天授!若能化为现实,我梁山军锋所指,天下何处坚城不可摧?何路雄关不可破?”
朱瞻基淡然摆手:“此乃后话,需待凌振这等专精之才上山,方可着手实践。当务之急,是将其安然‘请’至水泊。此计便依你而行,所需银钱、人手、物力,尽可调用山寨之力,务必雷厉风行,尽快着手。”
“是!小弟即刻去办!”
吴用领命,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笃定的光芒,匆匆告退,疾步去寻卢俊义与时迁。
朱瞻基独自立于聚义厅中央,初升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勾勒出一道淡淡的金边。
他静默地望着窗外浩渺的梁山泊,水光潋滟,心中思绪如潮。
“要不要先去扈家庄走一遭?”
扈三娘,他可惦记好久了。他非常欣赏扈三娘,但最后扈三娘却……嫁给了矮脚虎王英,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朱瞻基觉得自己有义务亲自去收下这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