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杨士奇手中的笏板“啪嗒”一声坠地。连一向沉稳的夏原吉，此刻也面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殿内，只剩下铜壶滴漏的滴水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
“皇上！”
一声洪钟般的呼喊骤然撕破朝堂的死寂。只见英国公张辅大步出列，绯色朝服上麒麟补子威严，腰间玉带随步伐铿然作响。
这位年过四旬的老将抱拳当胸，声如雷震。
“臣以为，太孙殿下洞若观火！朝鲜虽称臣纳贡，却在鸭绿江畔暗筑十二座堡寨。霓虹虽遣使修好，却纵容萨摩守护 麾下海寇屠戮琉球渔民！此等行径，与毒蛇啮臂何异？若不早除，必成大患！”
“臣附议！”
成国公朱能猛跨一步上前，绯袍狮子补子于晨光中熠熠生辉。这位靖难功臣之后双目灼灼，声震殿宇。
“末将愿为先锋！当年先父随陛下五征漠北，最知除恶务尽之理！若任宵小猖獗，必成心腹大患！”
“末将请战！”
“臣愿往！”
武官队列顿时爆发一片请战之声。
身着绯袍的将领们纷纷出列，腰间佩玉相击，铮鸣清脆。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永康侯徐忠等靖难旧将齐刷刷站出班列，眼中战意炽烈如火。
文官们面色愈发惨白，与武将肃杀之势形成鲜明对比。
老臣杨荣手中的象牙笏板不住颤抖，在青砖地上投下摇曳阴影。几位年轻的翰林学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却被身后武将如炬的目光逼得不敢动弹。
朱棣缓缓起身。十二串冕旒玉珠激撞，于晨光中划出晶莹弧线。老爷子双手撑住蟠龙御案，目光扫视众人。
“朕意已决。”
短短四字，惊雷般炸响。
他目光如剑扫过群臣，最后钉在跪伏的太子身上：“朝鲜、霓虹，必须拿下！”
“父皇！”
朱高炽猛地抬头，脸色惊愣，忍不住下意识说道。
“儿臣——”
朱棣抬手打断，龙袍袖口金绣云纹流光曳动。
“此事不必再议！”
侍立侧旁的司礼监太监立刻高唱：“退——朝——”
朱瞻基垂首而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当目光掠过殿外那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时，眼底一丝凛冽寒芒闪过。
“霓虹，必须灭！”
乾清宫内，鎏金蟠龙烛焰微摇，将祖孙二人的身影投映于高悬的《大明混一图》上。
朱棣负手立于精细的辽东沙盘前，指尖轻抚鸭绿江蜿蜒的曲线。檀木雕凿的山川城寨，在他指下显得格外渺小。
“爷爷，此战我亲征霓虹。”
朱瞻基的声音在静殿中格外清晰。修长手指划过沙盘上星罗棋布的东瀛列岛。
“霓虹地形支离，需以水师切断诸岛联络，再以雷霆之势各个击破。郑和的新式战船已备齐二百艘，所载改良神机炮，射程可达三里。”
朱棣的目光随朱瞻基指尖游走，忽地停在朝鲜半岛咽喉。
他眼中精芒暴涨，一掌拍在沙盘边缘：“好，既然如此，那朝鲜，我就亲自去一趟！”
朱瞻基剑眉微挑。
“爷爷要御驾亲征？”
烛光映照下，老爷子鬓角的白发似乎隐去许多，眼角皱纹也浅淡了。
朱棣骤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上浮尘簌簌飘落。
他随手抄起案头青铜镇纸，五指收拢间，那坚硬青铜竟如面团般被捏出深深指印。
“怎么？嫌爷爷老了？”
他随手将变形的镇纸抛给朱瞻基。
“自打练至长春功第五重，这身老骨头可是愈活愈年轻了！”
朱瞻基接过镇纸，触手尚有余温，心头微震，忙拱手。
“孙儿不敢！只是……”
他也怕朱棣在战场上出现什么闪失，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些事情真的很难说。
“只是什么？”
朱棣冷哼，身形骤然一闪，已现身三丈外的殿门。
“上月校场比武，你那几个听风卫千户，可没一个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
朱瞻基听到这话，顿时都无语了。
“他们都怕伤到你，哪里敢动真本事。要是真打起来，肯定不可能连十招都走不过。”
这时，朱棣的声音忽又在耳畔响起。
“况且，灭国之功，岂容假手于人？”
朱瞻基这才惊觉，瞬息之间，老爷子已绕殿一周复归原位。这般身法，虽然比不上他，但龙骧铁骑中最精锐的斥候亦望尘莫及。
他想了想后，便展颜笑道。
“爷爷神功盖世，是孙儿多虑了。”
拦肯定是拦不住，那还是随他去吧。
老爷子以前没学武功上战场杀敌都没出事，现在有这么一身好功夫，不可能反而还出什么意外吧。
朱棣踱至窗前，望向宫墙外渐明的天色。
“我们出征后，有你爹监国，朝中乱不了。”
他蓦然转身，眼中战意如沸。
“而且我倒要看看，朝鲜李氏那些堡寨，能挡我几日！”
最后一字出口，袖中寒光电射而出！
朱瞻基听到“夺”的一声锐响，一柄三寸长的柳叶飞刀已钉入殿柱，刀柄犹自震颤。那刀锋入木处，赫然便是沙盘上标注的汉城方位。
而朱瞻基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无语至极。
“老爷子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耍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