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持续的颠簸，将林恩从浅层睡眠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是航班正在缓缓降落。
机舱内，已经响起了空乘人员那温柔的播报声。
林恩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里并不像夜之城那样，在一大片荒原之中单独矗立着一座城市。
从空中望去，下方是一片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的巨大城市群，古典的尖顶教堂与充满未来感的流线型建筑交织在一起。
欧共体，在德国的强势带领下，经过几十年的整合与发展，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无可争议的第一大经济体。
飞船最终在一阵轻微的震动中，平稳地降落在了国际空港。
林恩随着熙攘的人群，走下了飞机。
他身上那件在战斗中被划得破破烂烂的夹克，让他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商务人士和游客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那两名在登机口收过他钱的乘务员，却依旧满脸殷勤地追了上来，将一份包装精美的伴手礼塞到了他的手中，笑容真诚。
林恩随手接过，没有多看一眼，便大步跨出了船舱。
刚走出航站楼，沐浴在欧洲的阳光下，林恩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咖啡色长款风衣，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林恩绝对不会认错。
是V。
见到林恩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V倒并没有像在通讯里那样再数落林恩什么。
她反而摘下墨镜，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林恩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拉着他朝停车场走去。
“不是吧？林恩，你没这么穷吧？怎么把自己搞得跟从恶土逃难回来的流浪者似的？”见林恩兴致不高，V又开了个玩笑道，“哦，差点忘了，你好像……就是来逃难的。”
出乎V的意料，林恩这次并没有跟她拌嘴，反而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办法。不过……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林恩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光彩照人的V，心中百感交集。
初见时，他很讨厌这个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的公司狗。但现在，有人在背后挺你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安心。
“哈哈！我当然也很高兴，因为我的专属劳动力，终于到了！”V似乎完全没有get到林恩话语里那点煽情的意味，她用力地拽了一下林恩的胳膊，“行了行了，看你这副衰样，丑得我眼睛疼。上车之前，我先带你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
“衣……衣服？”林恩显然没想到V会突然整这么一出，他以为下了飞机，就该直接去某个安全屋听任务简报了。
V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这里还是夜之城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衰样有多扎眼？我教你的特工第一要素是什么？是伪装！是融入环境！你总不会是想穿着这身乞丐装去搞潜入吧？”
“潜入？”林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我还以为你说的‘麻烦’，是要跟军用科技火并，或者是想干掉谁之类的。”
“那也得先找得到人再说。”V在前面带路，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在前方不远处的VIp停车位上，正停着一辆通体银色、车身修长的豪华跑车，充满了未来科技的质感。
埃雷拉歹徒GtS
两人还没靠近，V的义眼便闪烁了一下蓝光，跑车的车门随之缓缓打开。
林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说话。
V直接坐进了驾驶室，一边启动车辆，一边解释道：“虽然这里是欧洲，不是我们的主场，但荒坂在这里还是有些势力的。搞一辆代步车开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恩也弯腰坐进了宽敞的后座，感受着高级皮革带来的奢华触感。
“杰克和老维，他们怎么样？”车子平稳地启动后，V开口问道。
“都挺好的，这次的事没牵连到他们。”
V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起来，“你知道现在公司内部管你叫什么？”
“叫‘小亚当’！哈哈哈哈”
“他身上，有不少市面上没见过的义体。”林恩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平静地说道。
“不是，你还真跟他正面干起来了啊？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把报告写得太夸张了呢。”V的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那不然呢。”林恩的语气有些无所谓。
……
伦敦，虽然不是欧共体的政治中心，但作为老牌的国际大都市，其发展的繁华程度，丝毫不比夜之城差。
但和夜之城那座纯粹由钢铁、玻璃和霓虹构筑的未来城市不同，这里保留了大量上世纪，甚至是更早时期的古典建筑。
哥特式的教堂、维多利亚风格的联排别墅与充满科技感的悬浮车道和全息广告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新旧共存的城市风貌。
林恩看着窗外，产生了一股熟悉感。
这里最大的不同，是“感觉”。相比于夜之城那种混乱、肮脏、危险无处不在的氛围，伦敦，至少在表面上，要干净、有序得多。
V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看着窗外风景愣神的林恩，开口道：“怎么？第一次来欧洲？”
她想了想，又自顾自地说道：“也对。单程近万欧元的轨道航班机票，在这个时代，没出过远门才是正常人。”
“按道理这里才更宜居吧?怎么人们还是爱往夜之城跑?”林恩随口一问。
“话是这么说，但你看的只是表象。”V开口道。
“对于有钱人来说，稳定的秩序反而是限制，他们用钱交换特权的效率被大幅度限制，但在夜之城，你可以用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而对普通人来说，在平均就业率只有10的现在，欧洲的就业率能达到百分之30，德国更是达到了百分之40，高昂的就业率带来了秩序稳定，但你也再没有办法改变阶级，你和公司签订长期劳务合同，可社会还有资本早就定死了你的上限，你工作一辈子得到的只是温饱，然后你的后代继续循环这一切。”
“而夜之城，就业率不足百分之五，没有人追求稳定的工作，或许今天你还是街头胆大手黑的雇佣兵，明天你就登上了上流社会的娱乐场所，这种魅力，是很多人没办法拒绝的。”
“简而言之，夜之城里全是机会，无限可能，当然，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林恩点了点头，无奈地回了一句。
“说到底还是资本在吃人啊，得利的永远还是上层人士。”
……
两人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天，很快，跑车驶入了一条极具风情的商业街。
这里还保留着上世纪的建筑风格，一排排精致的店铺，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奢侈品。
V将车停好，带着林恩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高级西装定制店。
“拿你的店里的西装都拿出来给他试试，换几套能穿出去见人的。”V对着迎上来的店员，开口说道。
在V的挑选和指挥下，林恩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在试衣间前循环往复。
最终，V为他选了两套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还配上了一副金丝边框的平光眼镜。
当林恩再次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
那股从夜之城的街头佣兵的凌厉气质被完美地掩盖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斯文的“公司精英”范儿。
“啧啧，不错。”V满意地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夸了几句。
看着店员正想把自己的夹克处理掉，林恩连忙阻止。
“这个我还用得着。”
看着林恩还要这个破烂，V也没说什么，付完款后，便带着林恩回到了她下榻的酒店。
那是一座耸立在泰晤士河畔的摩天大楼。两人乘坐高速电梯，来到了高层的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宽敞的客厅，甚至还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可以俯瞰整个伦敦景色的高空泳池。
阳台上，架着一台专业级的望远镜。
V一进门，就随意地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她赤着脚走在地毯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加密芯片递给了林恩。
“你先自己看一下这里面的初步资料，对整个事情有个大概的了解。”
“等一会儿我再过来给你说具体的细节。”
“我先去洗个澡，累死了。”
说完，V便打着哈欠，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只留下林恩坐在柔软得不像话的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