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吧。”舟自横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平淡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许知夏像是被惊醒般，微微点了点头。
但经历了刚才，她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留在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舟自横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声音低低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舟学姐，柏锦，我...我今天确实有点不舒服，可能没法继续玩了，我想先回宿舍休息了。”
“好的，身体要紧，好好休息。”舟自横轻轻回复，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得到应允，许知夏几乎是如蒙大赦，匆匆说了一句“再见”，便低着头快步朝着洗手间外走去。
她的脚步匆忙甚至有些踉跄，背影绷得紧紧的，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
“许学姐...”柏锦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下意识想追上去送送她，但许知夏走得太快了，转眼就没了影。
柏锦只好作罢，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冲刷着手臂和脸颊。
音乐节人挤人，又唱又跳的，她确实出了一身汗。
水流声中，柏锦透过镜子，看到舟自横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在柏锦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镜子反射出的那一排厕所隔间，眼神深邃难辨。
突然，舟自横的声音再次响起。
问题来得有些突兀，语气却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试探或好奇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柏锦同学...是谈恋爱了吗？”
“啊？”柏锦正捧着水洗脸，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透过湿漉漉的刘海和镜子的反射与舟自横对视。
她的脸颊瞬间泛起了红晕，不知是因为运动后的热气还是被说中心事的羞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甜蜜：“嗯...是的，我谈恋爱了。”
舟自横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柏锦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戒上。
“戒指很漂亮。”她评论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听到学姐夸奖，柏锦立刻转过身，像个得到心爱玩具忍不住想分享的孩子一样，将戴着戒指的手伸到舟自横面前。
脸上洋溢着幸福和一点点小骄傲：“谢谢学姐！我也觉得很好看！”
柏锦的目光落在戒指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摸了一下那冰凉的钻石戒面。
“很漂亮，”她重复道，指尖缓缓摩挲着戒圈，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很喜欢。”
柏锦看着舟自横专注的神情，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未深想，只是开心于学姐的认同。
舟自横抬起眼，目光从戒指移回到柏锦脸上，看着她说话时那双因为幸福而格外闪亮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不掺任何杂质的喜悦和爱恋。
不知是被这光芒触动，还是出于别的什么情绪，她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朝着柏锦的脸颊抚去。
……？！
柏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猛地退了一小步，避开了那只即将触碰到自己的手。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不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舟自横的手悬在半空中，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松弛模样。
她极其自然地收回手，然后用那只手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靠近鬓角的位置，语气轻松平常：“有水，还没擦干净。”
原来是这样！
柏锦立刻松了一口气，刚才那瞬间的紧张和怪异感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好意思。
她赶紧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脸颊更红了，尴尬地挠了挠头：“啊...谢谢舟学姐提醒！我太马虎了...”
舟自横看着她这副轻易就相信了解释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那双眯起的眼睛里，情绪却愈发深沉难测。
“走吧，外面好像又换了一支不错的乐队。”她率先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洗手间门口后，最里侧那个紧闭的厕所隔间门，才缓缓地、无声地从里面被推开。
星沉浦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指尖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她随手将烟蒂摁灭在洗手台边缘的灭烟器上。
她走到方才柏锦和舟自横站立的位置，目光沉沉地扫过光洁的台面和依旧残留着些许水渍的镜面。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眉头紧蹙，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温柔，只剩下冷冽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
她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她给柏锦发去了一条消息，语气甚至刻意带上了可爱的颜文字，与此刻她脸上的冰冷截然相反：
[在干什么呀^^]
另一边，正和舟自横穿梭在热闹人群中的柏锦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星沉浦的消息，脸上立刻绽放出止也止不住的灿烂笑容，手指飞快地回复：
[在音乐节呢，姐姐~ 也在想你。（害羞表情）]
站在她身旁的舟自横，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瞥见柏锦手机屏幕上那醒目的备注和跳出来的消息内容。
她的目光极快地从屏幕上扫过，又迅速移开，望向别处，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松散模样，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柏锦的手机很快又震动了一下。
[我也想你，是想要立刻见到你的想。——星沉浦]
看到这句话，柏锦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泛红。
她连忙回复：
[姐姐忙完了嘛？]
对方的回复几乎是秒回：
[嗯。想见你，现在就想。在学校门口等你。——星沉浦]
“啊！”柏锦轻呼一声，又是惊喜又是歉意。
她立刻抬头看向身旁的舟自横，刚想说话，一个蹦跳着后退的观众差点撞到她。
“小心。”舟自横反应极快，轻轻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帮她稳住了身形。
“谢谢学姐，”柏锦不好意思地道谢，心里还惦记着星沉浦在等她，脸上带着混合了幸福和歉意的表情，“舟学姐，那个...我...我喜欢的人来学校门口等我了，我恐怕得先失约了，不能陪你继续玩了...”
舟自横看着她那副满脸都写着热恋的模样，沉默了一瞬，随即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惯有的笑容，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嗯，去吧。”
得到允许，柏锦立刻如获大赦，朝她挥了挥手。
转身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小跑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而去，很快融入了熙攘的人潮，消失不见。
舟自横站在原地，看着柏锦消失的方向。
脸上那层松散的笑意如同阳光下的薄冰，一点点消融褪去，最终只剩下一种难以解读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