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极致的冰冷,连思维本身都仿佛被冻结、凝固。
这便是“深度沉眠冻结程序”下的状态。苏念的意识如同一粒被封存在万载玄冰核心的尘埃,失去了所有对时间、空间的感知,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稀薄。唯有那源自灵魂共生本能的、与冰封法则之间那丝无法彻底斩断的微弱联系,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证明着她尚未彻底归于虚无。
暗金意识的紧急维生协议,以最霸道的方式,强行停滞了她灵魂崩溃的过程,却也让她付出了意识彻底沉寂的代价。那簇曾艰难燃烧的灵魂冰焰,如今只剩下一点几近熄灭的、被绝对冰封的本源火星,等待着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复苏之际。
而在外界,那场决定生死的战斗,仍在继续。
肩胛骨下方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剧痛,混合着阴毒力量侵蚀神魂的冰冷麻木,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清虚仙君的神经。鲜血浸透了月白的道袍,在身后晕开大片刺目的暗红。
然而,与这沉重伤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此刻的眼神。
那原本被心魔与疯狂充斥的血红,已然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于生死边缘的、极致的冰冷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破碎后重新凝聚的清明。
苏念那最后传来的、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念,以及那强行共鸣共享的、关于“静”之奥义的玄妙感悟,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碎了他百年来自我禁锢的某些枷锁。
她消失了。
就在他避开致命一击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连接着他们灵魂的纽带,那头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微弱光芒,骤然黯淡,然后……被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意志强行笼罩、隔绝,最终彻底沉寂了下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落落的刺痛感,并非源于肉身,而是来自灵魂深处那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瞬间淹没了他。
是为了救他……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比那穿透肩胛的伤势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愧疚、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仿佛源自亘古的恐慌与暴戾,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在他心底疯狂咆哮、冲撞!
但这一次,这些汹涌的情绪,并未将他再次拖入心魔的深渊。
反而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混合着苏念留下的那丝“静”之奥义,在他濒临崩溃的道心与混乱的力量体系中,强行催生出了某种……异变!
“嗡——!”
他体内,那原本激烈冲突、几乎要将他自己先一步毁灭的仙元、魔气、阴毒之力,甚至那丝丝不受控制的暗金流光,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超然的意志强行统合,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开始围绕着他刚刚领悟的那一丝“静止”与“隔绝”的法则意蕴,疯狂旋转、压缩、……凝聚!
不是融合,而是……以那丝冰痕般的法则意蕴为核心,强行将这些混乱暴戾的力量,如同锻造绝世凶器般,捶打、束缚、……炼化!
他的道基在哀鸣,他的经脉在寸寸断裂,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如同两块万载不化的玄冰撞击,迸发出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光!
“你们……都该死!”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几名因他气息骤变而略显惊疑不定的敌人(包括那偷袭未遂的血色影子),声音沙哑得如同碎冰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平静与……杀意!
没有咆哮,没有疯狂的嘶吼。
清虚仙君动了。
他的动作似乎比受伤前更慢了一分,但每一步踏出,脚下那被各种能量肆虐得一片狼藉的地面,都会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霜!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抽干、冻结,连光线掠过他身边,都仿佛变得迟滞、扭曲!
他手中的本命仙剑,那原本清亮如秋水的剑身,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暗蓝色流光,剑锋周围,空间微微塌陷,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其“静止”与“隔绝”!
“装神弄鬼!强弩之末,也敢放肆!”那黑袍人最先按捺不住,厉喝一声,周身魔气翻涌,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携带着凄厉的魂啸,当头抓下!
另外几名敌人也同时出手,剑罡、法术、诡秘的诅咒之光,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面对这足以让全盛时期的他都感到棘手的围攻,清虚仙君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
他没有去看那些攻击,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虚无的某处,落在了那枚在他识海深处、被绝对冰封沉寂的灵魂冰晶之上。
然后,他轻轻向前,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轨迹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仿佛能将视线与感知都一并冻结的、笔直的、冰冷的……暗蓝色细线。
细线所过之处,时间仿佛被拉长,空间仿佛被割裂。
那率先袭来的巨大鬼爪,在触及这道暗蓝细线的刹那,其内部狂暴运转的魔气核心,竟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瞬间……凝固!然后,从尖端开始,无声无息地……寸寸崩解、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那道歹毒的血色影子试图从侧翼袭来的攻击,同样在靠近暗蓝细线一定范围时,其速度骤降,轨迹扭曲,最终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威力大减,被清虚仙君随手一剑荡开!
其他方向的攻击,也或多或少受到了那弥漫开的、“静止”与“隔绝”力场的影响,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迟滞和削弱!
一剑!仅仅是一剑!
不仅化解了致命的围攻,更展现出了某种……近乎法则层面的压制力!
“这……这是什么力量?!”黑袍人惊恐地后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感觉到,自己与那鬼爪之间的联系,被某种力量强行“隔绝”了!而那鬼爪的湮灭方式,更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清虚仙君没有回答。他持剑而立,暗蓝色的流光在他周身缓缓流淌,肩胛处的伤口依旧狰狞,鲜血还在流淌,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却仿佛与这片天地间某种冰冷的“规则”暂时连接在了一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死寂。
他缓缓转动目光,那双冰冷的眸子,最终锁定了那名偷袭他的血色影子。
被那目光盯住,血色影子如坠冰窟,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你……先走一步。”
清虚仙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宣判死刑般的冷漠。
他再次举起了剑。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收割。
在那种蕴含着“静止”与“隔绝”意蕴的诡异力量面前,敌人的数量、招式、甚至境界的优势,似乎都失去了意义。他们的力量运转被干扰,速度被迟滞,防御被轻易“割裂”!
清虚仙君如同行走在人间的冰雪死神,每一剑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或者直接让某个敌人连同其攻击,一起归于彻底的“静止”与“虚无”!
他受伤很重,力量也在飞速消耗,但那冰冷的杀意和某种支撑着他的执念,让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最终,当最后一名敌人(那黑袍人)在不甘的咆哮声中,被一道暗蓝细线从中斩开,连同元神一起冻结、崩碎之后,这片狼藉的战场,终于暂时恢复了死寂。
清虚仙君拄着剑,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暗蓝色的流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似乎极不稳定。
他赢了,惨胜。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与……空洞。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青云之巅那依旧被魔气隐隐笼罩的天空,又仿佛在透过层层空间,看向自己识海的深处。
那里,一片死寂。
他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波动,只有那枚被绝对冰封的、如同坟墓般的灵魂冰晶,在暗金意识的监控下,散发着永恒的寒意。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一滴混合着鲜血与某种晶莹液体的水珠,顺着他染血的下颌,滴落在脚下冻结的土地上,瞬间凝结成一颗小小的、红色的冰珠。
他闭上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再次睁开时,只剩下冰雪般的坚定。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无论前方是何等绝境。
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找到……让她归来的方法。
而在他没有察觉的识海深处,那枚绝对冰封的灵魂冰晶最核心处,那点几近熄灭的本源火星,在他这滴混杂着复杂情愫的泪水(意念)滴落、与他产生跨越封印的微弱共鸣的刹那,极其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回应了一声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
故事的悬念在此刻交织——男主于死境中领悟冰痕道印,实力蜕变却痛失所感;女主意识绝对沉眠,却因男主执念而现一丝未绝生机。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死境中诞生的微光,是否预示着冰雪终有消融之日?一切,都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