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中的景象如同最写实的戏剧，每日上演着文茜与金离瞳之间诡异而平静的日常。
文茜将昏迷的金离瞳当成了最特殊的所有物。
她似乎从中找到了极大的乐趣和奇特的依赖感。
每天放学，也不再和那些跟班在外面逗留了，而是立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金离瞳换上不同的衣服。
今天可能是嘻哈风格的宽松卫衣和破洞牛仔裤，明天可能就是精致的学院风制服，后天甚至可能是一套夸张的洛丽塔裙装。
金离瞳那张极具攻击性的俊美面硬生生扛住了这些光怪陆离的装扮，呈现出矛盾美感。
文茜会对着换好衣服的他拍照，自言自语地分享学校里的琐事，吐槽父母的冷漠，咒骂王默等人的“虚伪”。
她似乎将金离瞳当成了一个不会泄密的树洞，倾泻着青春期所有的叛逆、孤独与不被理解的愤懑。
文父依旧酗酒，回家就倒头大睡；文母依旧流连牌桌，难得见面也是抱怨连连。
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女儿房间的“大型娃娃”，他们竟也未曾深究，或许以为又是女儿叛逆期新奇的爱好，只要不打扰他们，便由她去了。
文茜也乐得清静，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独占”的感觉。
然而，平静终究被打破。
陈思思连续多日未曾回家，她的父母终于察觉异常，找到学校。
舒言替陈思思请的病假谎言被戳穿，王默之前所说的“陈思思在自己家小住”的托辞也瞬间崩塌。
压力最终全数落在了辛灵身上。
眼见无法通过“感化”文茜取得进展，而陈思思的父母几乎要报警，辛灵不得不采取她最初不愿使用的强硬手段。
一日，趁文茜上学，辛灵悄然潜入文茜家中，直接将昏迷的金离瞳带回了叶罗丽娃娃店。
文茜放学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先是一愣，随即暴怒。
她几乎瞬间就认定是王默和舒言他们搞的鬼，立刻想到了那家诡异的叶罗丽娃娃店。
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娃娃店内，气氛紧张。
辛灵知道时间紧迫，她必须赶在文茜找来或出现其他变故前，完成契约。
她布置好魔法阵，将金离瞳置于中央，然后引导王默上前。
“王默，尝试与他沟通，缔结契约！”
辛灵语气急促，“罗丽，你也帮忙，用你与叶罗丽同源的气息，唤醒他深处的熟悉感！”
罗丽咬牙点头，释放出爱的仙力。
王默紧张地伸出手，触碰金离瞳的额头，努力释放着善意：“金王子，醒醒，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或许是罗丽的气息确实勾起了一丝模糊的本能，或许是辛灵的魔法阵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王默那善良恰好符合了某种条件……
一道契约的光芒短暂地亮起，将王默与金离瞳连接！
成功了！
辛灵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磅礴的金属性仙力如同开闸的洪流，涌入王默体内！
这股力量霸道无比强势地冲垮了海颜留下的那道镇压一切的海洋意志，然后开始粗暴地梳理那些杂乱冲突的力量，将它们强行归拢，暂时平衡下来！
王默身上光芒大盛，气息在短时间内急剧攀升！
就在此时，娃娃店的大门“砰”地被踹开！
文茜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光芒万丈的王默，以及她身边的金离瞳。
“这是我的！”文茜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推开措手不及的王默，紧紧拽住了金离瞳的手臂！
金离瞳刚刚苏醒，记忆一片空白，只有战斗的本能和潜意识里对周围环境的判断。
文茜的气息是他这几日昏迷中唯一熟悉的存在。
当文茜抓住他时，他并没有反抗。
“跟我回去！”文茜用力拉扯着金离瞳，瞪向辛灵和王默的眼神充满敌意。
辛灵大惊，试图阻止：“文茜！你不能带他走！他很危险！”
她施展空间法术，想要拦住文茜。
然而，就在法术触及文茜的瞬间，金离瞳眼神一厉！
即使记忆全失，力量大半离体，但战斗的本能早已刻入灵魂！
他甚至没有动用黄金熔炉的力量，仅凭身体反应和残存的仙力，反手一挥，锐利的金色锋芒凭空出现，轻易撕碎了辛灵的空间壁垒，余波更是将她震得踉跄后退，撞在柜台上，满脸骇然！
“怎么可能……没有动用全力就有这种威力……”辛灵内心震撼无比，她终于切身感受到了这位战神真正的可怕。
王默见状，急忙喊道：“金王子！我才是你的主人！我们缔结了契约！”
金离瞳空洞的金色眼眸瞥了她一眼，心念微动。
那本就脆弱无比的契约联系，瞬间被他单方面切断、抹除！
“噗——！”王默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契约强行解除的反噬瞬间爆发！
更可怕的是，一直镇压着她体内杂乱力量的海洋意志已然消失，金离瞳注入的那股用于“梳理”的金属仙力也随着契约解除而迅速抽离！
失去了所有约束，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属性冲突的庞大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疯狂冲撞、爆发！
王默的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火焰、毒斑、辐射纹路……各种异象交织，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下一秒，她的身躯如同之前的陈思思一样，无法承受这内部崩坏的力量，在一阵刺眼的光芒和能量乱流中，彻底碎裂、消散，化为了虚无的粒子。
形神俱灭！
“主人！”罗丽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着王默的死亡，与她缔结的契约也瞬间断裂。
她身上的光芒急速黯淡，变回了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从空中跌落在地。
娃娃店内，一片死寂。
文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住了，但她依旧死死抓着金离瞳的手臂。
金离瞳冷漠地看着王默消散的地方，又看了看变回娃娃的罗丽，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碾碎了一只蝼蚁。
他低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臂，脸色苍白的文茜，歪了歪头，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文茜被他那空洞却锐利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拽走了他：“走……我们回家！”
金离瞳没有反抗，任由文茜拉着，如同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跟着她一步步走出了死寂的娃娃店。
辛灵瘫坐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如死灰。
她的计划，她所坚信的一切，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现实面前，彻底粉碎。
梦夜城中，水镜前的仙子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啧，真是惨烈。”毒夕绯语气带着凉薄，“看来爱创造不了奇迹嘛。”
庞尊抱着陷入更深沉睡的白光莹，冷哼道：“不自量力。那金属疯子的力量，岂是区区人类能驾驭的？”
颜爵摇着扇子，目光扫过水镜中文茜紧紧抓着金离瞳离开的背影，悠悠道：“这倒是有趣。没有契约，没有记忆，全凭本能……这算是什么？饲养？还是……共生？”
艾珍捧着脸，粉色眼眸亮晶晶的：“虽然王默那边的爱很假很空，但这个文茜对金王子的感情……占有欲、依赖、还有一点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唔，很复杂很浓烈呢！金王子虽然没了记忆，但对这种强烈的情绪有反应，好像也不奇怪？”
花翎轻叹一声，闭上眼，不忍再看。
海颜目光深邃，无喜无悲。
冰璃雪清冷地道：“咎由自取。”
曼多拉则是快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辛灵！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相信的人类！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一败涂地！”
火燎耶揽着梦艺，看着水镜中文茜将金离瞳带回家后，似乎怕父母发现金离瞳，很快从她母亲那里弄到了一套闲置房产的钥匙，声称要搬出去住。
她那对貌合神离的父母竟也乐得清静，爽快同意，只是定期在她账户上打上一笔笔丰厚钱，对她的行为不闻不问。
在新住所，文茜依旧每日给金离瞳换着各种奇装异服。
金离瞳照样对外界大部分刺激毫无反应，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
但只要文茜情绪格外激烈时，或遇到危险时，金离瞳便会瞬间爆发出凌厉的气势，替她扫除一切潜在的威胁。
没有契约维系、扭曲却又异常稳固的“饲养”与“守护”关系，就这样诡异地形成了。
火燎耶看着水镜中这对奇异的主仆，嘴角勾起一抹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看来，那个金属疯子对叶罗丽的所谓深情，也不过如此。”
“记忆剥夺，便将那点铭心刻骨忘得干干净净，没有选择容貌力量皆相似的罗丽，反倒认定了这个人类丫头。”
“昔日为叶罗丽囚禁灵公主心的疯狂，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然而，艾珍却歪了歪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感情这种东西，浓烈才是关键，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占有还是依赖，只要足够强烈，就很难被忽视吧？”
“而且，金王子他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或许，那位叶罗丽仙子，只是恰好能安抚他的疯狂，让他感到平静呢？”
“说到底，对金王子来说，叶罗丽和这个文茜，本质可能是一样的吧？”
“她们都是能提供极致情感、用来填补他内心空洞、形成枷锁约束他自身暴走的存在，不是吗？”
“金王子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特定的爱人，而是一个能拴住他的……缰绳罢了。”
艾珍的话语，让大殿内微微一静。
一些仙子露出思索的神色。
或许对于一个内心被黄金熔炉的贪婪和狂暴充斥的疯子而言，“爱”这种复杂的情感，或许远不如直接强烈的“占有”和“依赖”来得简单有效。
火燎耶闻言，冷哼一声，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