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到用时方恨少,沈知微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她能为萧景珩做些什么。
明明她那些穿越前辈们个个身怀绝技,能造香皂、制火药、制冰、酿酒、通医理,混得风生水起。
偏她这个吃货,脑子里只有些吃食方子,竟想不出半点实用的本事。医术也只懂皮毛,只能治个感冒发烧的。
唉……
沈知微第一次觉得自己竟如此失败。
她蔫头耷脑地趴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庭院里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心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那些穿越前辈们搅动风云、富可敌国,甚至封侯拜相的事迹,在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越发衬得她像个误入大佬片场的小透明。
“难道……我真的这么失败吗?”她小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正自怨自艾间,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沈知微一个激灵坐直身子,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表情,萧景珩便已撩袍跨了进来。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佳,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沈知微心里一紧,忙起身迎上前,斟了一杯温茶递过去,轻声道:“殿下,先用杯茶润润喉吧。”
他目光扫过她还有些恹恹的小脸,没说自己的事,反倒关心起她来,“你怎么了?”
沈知微摇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她不能说觉得自己太没出息,是个小虾米,自我阴谋中,“殿下快说说你的事吧。”
萧景珩轻叹一声,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王奎传信来了,是北疆军粮之事,我一离开,户部那边便无人盯着,上贪下行,落到军中就没多少了,而且粮草运输总会有损耗,且易被山匪截获,目前军中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军粮……”沈知微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亮了,她那些关于“吃”的知识,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线猛地串联起来!
“殿下!”她眼睛骤然亮起,像是落入了星辰,之前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又带着点兴奋的光芒,“我或许有办法。”
萧景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带着一丝探究:“嗯?”
“我脑子里,不止有精致的菜肴,也有一些或许能应对军粮难题的法子。”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条理清晰地说道,“比如,有一种叫‘压缩干粮’的做法,可将米麦、肉糜、油脂、盐糖等物混合压实,制成极耐储存、便于携带的硬块,体积小,能量足,关键时刻一块就能顶大半日饥荒。”
她越说思路越顺,语速也不自觉地快了些:“还有‘腌渍’、‘风干’、‘烟熏’之法,可以延长肉类和蔬菜的保存时间。或许还可以尝试制作一种耐储存的‘方便面饼’,用热水一冲便能食用,虽不及新鲜饭食,但总比啃又冷又硬的干粮要强,行军打仗中很是实用。”
她仰着头,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萧景珩,带着一丝忐忑,更多的是期待:“这些算不算……有点用?”
沈知微现在迫切需要认可和鼓励。
萧景珩凝视着她。
眼前的女子,那双总是盛着满足与单纯笑意的眼眸,此刻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名为“智慧”与“渴望认同”的光芒。
她微微仰着头,将所有忐忑与期待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他沉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温热的石子,那圈圈漾开的涟漪,悄然融化了他眉宇间的薄霜。
他一直知道她特别,心思纯净,他纵容甚至享受着这份简单温暖,却从未想过,她这片看似只生长着奇珍佳肴的园地,总是能开出足以应对军国难题的奇花。
片刻的沉默,在沈知微看来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她眼中的星光即将因不安而微微闪烁时,萧景珩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然后,他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过来,细说。”
沈知微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干劲充满。她用力点头,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现代那些关于食品保存和便携军粮的知识。
“那个‘方便面饼’,可以将面条蒸熟后,用油炸透定型,脱去水分,便能长久保存。吃的时候,用滚水一泡,加上随身携带的、用干燥蔬菜和调味料磨成的粉包,就是一碗热汤面。在行军途中,能喝上一口热的,对士气的提升定然不小!”
她将自己记忆中所有关于便携、耐储食物的知识都倒了出来,甚至包括一些简单的罐头原理(用密封陶罐或蜡封)和肉松的制作方法。她说得细致而投入,脸颊因兴奋泛着红晕,完全忘了刚才的自怨自艾。
萧景珩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落在她因比划而略显激动的手势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知微,自信,专注,眼睛里有着解决问题的锐利光芒。这光芒,比他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她提到的这些方法,有些闻所未闻,有些虽有其雏形,却远不及她所说的系统、高效。若真能实现,不仅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北疆军粮的储存和运输难题,更能提升军队的机动性和士兵的士气。其价值,绝不亚于任何一种神兵利器。
直到沈知微将能想到的都说完,略带喘息地停下,再次用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眼睛望向他时,萧景珩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立刻评价她的方案,而是看着她,非常认真地看着,然后,用他那特有的、低沉稳重,此刻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温度的声音问道:“所以,现在还觉得自己……失败吗?”
沈知微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又无比坚定:
“不觉得了!”
萧景珩的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终于给出了她最渴望的认可:“有用。”他顿了顿,像是在掂量这两个字的分量,然后清晰地补充道,“非常有用。”
“真的吗?”沈知微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嗯。”萧景珩颔首,目光扫过案几,仿佛已经看到了图纸和计划,“你提供的思路,解了燃眉之急。此事,便交由你牵头尝试,需要什么物料、人手,尽管开口。”
他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主导,这不是简单的夸奖,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委以重任。
沈知微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所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用力点头,像是立下军令状:“殿下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办好。”
看着她瞬间干劲十足、仿佛浑身都在发光的模样,萧景珩眼底最后一丝寒意也彻底消散。
他抬手,似乎想如往常般揉揉她的发顶,但指尖在空中微顿,最终却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他低声道,“去做吧。”
这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个克制的动作,却让沈知微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并非一无是处,她的舞台,就在这一粥一饭之间,却能关乎千里之外的将士温饱,关乎他的江山社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