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很快来到三日后。
夜,玉盘正静静照着醉仙楼顶层的“凌云阁”。
包间内却是另一番暗流汹涌的景象。
桌上早已摆满好酒好菜,主位坐着锦绣阁的陈掌柜,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经年历练的精明。左边是玲珑斋的林夫人,一位珠圆玉润、笑眼弯弯的妇人;右边则是醉仙楼的屠老板,身材魁梧,嗓门特别大;还有奇珍阁的西域商人赛尔德,高鼻梁深眼窝,言语间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沈知微与萧景珩掐着时辰,在宴会气氛最酣时翩然而至。
毕竟猪脚们,往往都是最后登场的。
门推开后,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过来,只见萧景珩一身玄色暗金云纹劲装,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他并未刻意收敛身为皇子的矜贵,反而将那份身处逆境的隐忍与不甘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并未先行开口,只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陈掌柜身上,微微颔首。
而沈知微倒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改往日的素颜,身着绯色罗裙,妆容明艳,眉眼间流转着毫不掩饰的对萧景珩的倾慕与依赖。她落后萧景珩半步,手中轻摇着一柄团扇,未语先笑:“诸位久等了,殿下适才处理了些许琐事,来迟片刻,还望海涵。”声音矫揉造作,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陈掌柜立刻起身相迎:“殿下、沈姑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气势不凡的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林夫人则笑着打圆场,亲自为他二人斟酒:“不妨事,不妨事,殿下事务繁忙,能拨冗前来,已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她眼神灵动,在沈知微和萧景珩之间悄悄逡巡。
屠老板则更为直接,他举杯相邀,姿态豪爽:“殿下,沈姑娘,我老屠别的不敢夸,但这醉仙楼的酒绝对是北疆最好的!今晚一定喝个痛快!”
赛尔德用生硬的官话说:“尊贵的殿下,美丽的沈姑娘,希望我们的友谊像西域葡萄酒,越久越香。”
几杯酒下肚,再加上几人可以讨好,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桌上萧景珩并不多言,只在关键处微微颔首,或由沈知微代答。他只是偶尔流露出对北疆贫瘠、物资匮乏的不耐,以及对财富和优质资源的需求,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索求。
沈知微则巧妙地引导话题。
“陈掌柜家的江南料子真好,殿下看了都说好呢。”她假装整理袖子,笑着说,“可惜北疆这地方,这么好的料子太难得了。”
陈掌柜苦笑:“沈姑娘不知道,我空有门路,要是没有靠山,想回江南比登天还难啊。”他话中有话,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萧景珩。
萧景珩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眼淡淡说:“路,是人走出来的。若有诚意,未必不能通。”
就这么一句话,陈掌柜立刻来了精神。
沈知微又转向林夫人:“夫人才是消息灵通,北疆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呀?”
林夫人用扇子遮着嘴笑:“妹妹太抬举我了,就是姐妹们爱来我这儿聊天罢了。不过……”她压低声音,“最近听说朝廷对北疆养马的事,好像有新动静……”她点到即止,目光却带着试探。
萧景珩眉头微微皱了下,很快又松开,手指摸着酒杯边缘,像是在想事情。
沈知微马上接话,装出天真的样子:“殿下正为这事发愁呢!夫人要是能多给点消息,殿下一定记得您的好。”说着还撒娇地拉了拉萧景珩的袖子。
萧景珩低头看她,眼神复杂,像是既纵容又在利用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消息要是靠谱,少不了你的好处。”
轮到屠老板和赛尔德,沈知微演得更起劲了。
“屠老板,殿下需要一条稳妥的路子,把北疆的皮毛药材卖出去,再把关外的好东西运进来。您这醉仙楼人来人往,可要多费心啊。”她亲自给屠老板倒酒,“赚了钱肯定少不了您那份。”
屠老板看看这个看似娇气说话却句句在点的姑娘,又看看旁边气势逼人的萧景珩,哈哈大笑:“好说!有殿下和沈姑娘这句话,我老屠一定办得妥妥的!”
赛尔德对萧景珩腰带上隐隐发光的宝石特别感兴趣:“殿下这宝石,和沈小姐匕首上的真配。我们奇珍阁还有更多好东西,只要殿下想要,就算是皇宫里的东西,也不是弄不到。”这话说得大胆,透着商人的精明和冒险。
萧景珩终于正眼看了赛尔德,嘴角一勾:“哦?皇宫里的东西?本王虽然现在待在北疆,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是我要不到的。”语气里的傲慢和野心毫不掩饰。
沈知微适时地露出担心,轻轻叫了声:“殿下……”像是在提醒他别乱说话。
萧景珩反而像是被她担心取悦了,拍拍她的手背:“没事,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两人这一来一往,使得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
沈知微装痴情又能干,萧景珩装落魄却有野心,两人一唱一和,硬是把在场的几个老狐狸们都唬住了。
他们或许还心存疑虑,但他们能带来的好处,正好踩在他们痛点上,让他们没法拒绝。
宴席尾声,陈掌柜代表众人,举杯道:“殿下雄才大略,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能得殿下与姑娘青眼,是我等荣幸。日后但有所需,我等必当尽力。”
这话便表明对他们初步的投诚。
萧景珩举杯,与众人虚碰一下,目光深沉:“但愿诸位,勿负今日之言。”
沈知微倚在他身侧,笑靥如花,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冷静。
离开醉仙楼,登上马车,帘幕垂下的瞬间,两人脸上刻意营造的表情同时收敛。
萧景珩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戏,演得可还顺利?”
沈知微收起娇媚,神色锐利,轻轻“嗯”了声:“总算撒下鱼饵了,接下来便有利益打动他们了。”
“怎么,还有新产品了?”萧景珩殷勤的给她捏肩,沈知微倒也很痛苦的接受,微眯着眼,像是太阳下懒洋洋的小猫,“那就请殿下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