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萧景珩的首肯和全力支持,沈知微如同被上紧了发条,整个人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她不再是那个趴在桌子上自怨自艾的小透明,而是有了精神百倍的“项目负责人”。
一想到她这项“发明”或许会流芳百世,甚至史书中都可能会记上一笔,沈知微就斗志满满。
萧景珩动作很迅,拨给了她一座独立的小院作为“研发基地”,一应物料、人手随她调配,甚至还有两名原本在军中负责粮秣的文吏来协助记录和核算。
连知味堂,沈知微都交给春桃和杨健打理。
万事俱备,今日开造。
沈知微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了“方便面饼”上。压缩干粮虽好,但若能在这苦寒的北疆让将士们偶尔吃上一口热乎的汤面,其意义远不止于果腹。
然而,想法很美好,实现很困难。
第一次尝试,她指挥着厨娘将面团反复揉压,切成细条,上锅蒸熟。然后,问题来了——如何脱水?现代的方便面是油炸的,但在这个时代,油脂何其珍贵,用来炸面饼成本太高,并不适应军中。
“不能用炸的……”沈知微盯着蒸熟后黏连在一起的面条,蹙眉沉思。
或许可试试风干呢?她让人试着将面条挂在通风处晾晒,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事实证明这样做,效果并不佳,要么外表干硬内里潮软易发霉,要么干脆断裂碎掉。
刚开始便陷入难题,但沈知微从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接连几天,小院里都弥漫着失败的气息,成堆成堆的面饼被丢弃。
帮忙的厨娘和仆役们虽然不敢明说,但眼神里也带上了些许怀疑,那两名文吏更是严谨,一板一眼地记录着每次失败的用料和过程,那厚厚的册子仿佛在无声地提醒沈知微消耗了多少资源。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沈知微从小便熟记于心,更何况,她现在处于缺衣短食的古代,多少百姓每晚都勒紧肚子睡觉阿。
沈知微压力山大,甚至脸上都爆出青春痘了,每晚对着烛火苦战,都拿出决战高考的气势了。
期间,萧景珩还特意来宽慰她,做事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沈知微心虚的接受,但转头便继续投入“方便面”的制作中。
人啊,做事最好憋着一股劲,劲松了,事情怕也做不成了。而且她清楚,萧景珩给予的信任和支持不是无条件的,前线的将士们也等不起。那些被丢弃的面饼,就像无声的指责,让她寝食难安。
期间,连一直卧床的林老夫人都亲自来宽慰她。众人的关怀让她心头一暖,却丝毫未能减轻她肩上的压力。
“一定是方法不对。”她不再盲目尝试,而是静下心来,仔细复盘每一次失败。
“蒸熟的面条结构软塌,直接风干容易变形、断裂,且内外干燥不均……”她对着烛火,在纸上写写画画,“关键是找到一种方法,能在不依赖大量油脂的情况下,赋予面饼一个稳定的‘骨架’,使其既能快速脱水,又能保持复水后的口感。”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前世家喻户晓的广告词——“非油炸,更健康”。某些非油炸方便面似乎采用的是“热风烘干”工艺?
原理或许可以借鉴!
前世她去工厂参观时,还真见过这种工艺。
沈知微猛地从桌前站起,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热风!持续的热风!”她低声喃喃,脑海中前世参观食品加工厂的画面逐渐清晰——那是一条长长的、如同金属巨龙般的隧道,面条在传送带上缓缓前行,被均匀而持续的热风烘干。
原理是相通的!她不需要复制现代化的设备,但她可以借鉴这个思路!
这个念头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划亮了一根火柴,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迷茫。她立刻铺开新的纸张,抓起炭笔(她嫌毛笔太慢,自己烧制了几根),开始勾勒草图。
关键点在于: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稳定的热源,以及让热空气流动起来的办法。
首先,空间。
她想到了北方常见的“火墙”——在墙壁内设置烟道,生火后热量会均匀地烘烤整个墙面,使房间温暖,如果她把需要烘干的面饼放在一个带有火墙结构的密闭小房间里呢?
其次,热源。
柴火是最容易获取的。
最后,气流。如何让热空气流动起来,而不是静止地烘烤?她回忆着工厂里巨大的风扇,在这里显然不现实。但烟囱效应,热空气会上升!如果能在“烘干室”的不同位置开设通风口,利用温度差形成自然的气流循环……
思路一旦打开,各种想法便纷至沓来,这一刻,她无比庆幸高中物理课堂她没旷课,这么些年也没把知识还给老师。
她几乎一夜未眠,天蒙蒙亮时,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张虽然粗糙但结构清晰的“初代热风烘干房”设计图。
虽一夜未睡,但沈知微却依旧精神抖擞。
她兴冲冲地找到萧景珩派给她的两名文吏和工匠头领。
文吏看着图上那奇怪的构造,面面相觑,但还是忠实地开始核算所需砖石、木料的数量。工匠头领则皱着眉头,仔细研究了半天火墙和风道的设计,最终点了点头:“姑娘此法……看似异想天开,但细想之下,竟符合营造之理,可以一试。”
萧景珩得知她的新方案后,只回了一个字:“准。”
资源和人力再次被迅速调动起来。小院的角落里,一座按照沈知微设计图建造的、模样有些古怪的低矮砖房开始动工。
沈知微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工地,与工匠们反复沟通细节,确保火墙的厚度、烟道的走向、通风口的位置都尽可能符合她的设想。
连萧景珩到来,都收到沈知微的冷落。
瞧着他脸黑的模样,一旁的卓尔悦还煽风点火,“殿下,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景珩一记白眼看了过去,声音冰凉的响起:“看来,咱们好长时间没切磋了,你皮痒痒了,是吧。”
萧景珩一记白眼看了过去,声音冰凉的响起:“看来,咱们好长时间没切磋了,你皮痒痒了,是吧。”
卓尔非但不惧,反而凑近两步,压低声音笑道:“属下这不是看殿下在此站了半晌,连沈姑娘一个眼神都没捞着,替殿下着急嘛。您说您批得爽快,如今连亲自过来巡视,都被人当成了碍事的柱子,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
“她做事专注,是好事。”萧景珩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正比划着跟工匠解释什么的沈知微身上,语气平淡,但熟悉他的卓尔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底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是是是,专注是好事,”卓尔从善如流地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殿下,您瞧瞧,沈姑娘这都熬出黑眼圈了,听说昨夜又是一宿没睡。再这么专注下去,怕是面饼没做成,人要先累倒了。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
他话没说完,萧景珩的视线便扫了过来,虽未言语,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卓尔识趣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而摸了摸鼻子。
“属下失言。”卓尔拱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殿下,您就真不好奇?她这捣鼓的什么‘热风烘干房’,听起来比之前的蒸面、晒面更玄乎,万一又不成……”
“不成便不成。”萧景珩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本王既允了她,便担得起这些损耗。更何况,”他顿了顿,看着沈知微因与人激烈讨论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眼睛因专注和信念显得格外明亮,“她每一次失败,都离成功更近一步。这份心气,比多少银钱都珍贵。”
卓尔闻言,收起玩笑神色,正色道:“殿下所言极是。是属下狭隘了。”他顺着萧景珩的目光看去,也不禁感叹,“沈姑娘这般拼劲,确实令人佩服。只是……殿下,您若真心疼,光站在这里看可不行。”
萧景珩眉头微动:“你有何主意?”
卓尔嘿嘿一笑:“属下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觉得,殿下与其在这里‘冷眼旁观’,不如寻个由头,比如……问问进度?关怀一下下属?顺便,‘强制’她休息片刻,喝口热水也是好的。毕竟,身体才是折腾……呃,才是搞发明的本钱嘛。”
萧景珩瞥了他一眼,没接话,但脚步却已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喧闹的角落迈去。
卓尔在他身后,看着自家殿下那看似从容实则比来时快了几分的步伐,忍不住无声地咧开了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还说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明明砸得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