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娱乐大厦61层 )
官方关于崔政赫停职调查的通报,如同一块投入沸水的冰块,短暂地压制了热搜的喧嚣,却在更广阔的社交平台暗流下激荡起更汹涌的漩涡。关于宋寅离奇死亡、关于那消失的7分钟监控、关于执法机关“失职”的讨论帖,如同野草般在热搜的废墟上疯狂滋生蔓延。
星河娱乐61层,车宰昊的领域。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颀长挺拔,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西装,衬得他气质儒雅。指间端着一杯冰镇的山崎25年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精致的水晶杯中轻轻摇曳。窗外城市的流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却照不进丝毫温度。平板电脑安静地躺在旁边的意大利小牛皮沙发上,屏幕上正是那些如潮水般涌动的、将矛头指向执法机关的讨论。
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他唇边漾开,随即隐没。目的,完美达成。网友的视线和怒火,终于如他所愿,从星河娱乐和他车宰昊身上,彻底转向了宋寅的“畏罪自杀”和崔政赫所代表机关的“无能”与“黑暗”。那个像跗骨之蛆、像条不知进退的野狗般死死撕咬,让他近期颇感掣肘、心生厌烦的崔政赫,终于被他优雅地、彻底地按进了泥潭。
崔警官... 何必呢?以卵击石,徒增笑耳。这身警服,保不住你的莽撞。停职,只是序曲。尘埃落定之时,你会明白,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代价有多沉重。
他转身,步履从容不迫,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厚实的纯羊毛地毯上,无声无息。走向那张象征权柄的黑胡桃木办公桌。桌上,几份涉及巨额资金的跨国合资项目合同正等待他的落笔。他拿起那支低调奢华的万宝龙传承系列钢笔,旋开笔帽的动作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笔尖落在高级纸张上,流畅而沉稳,每一个签名都力透纸背,字迹清隽有力,如同他本人一般,表面斯文,内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秘书金荷娜站在一旁。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上乘的香奈儿米白色裤装套装,完美地包裹着她高挑、骨架偏大的身材,显得干练而专业。浓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紧张的脸庞。她的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一丝怯懦。她动作迅速且精准地整理好签妥的文件,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入不同的文件夹,手指在触碰到光滑的皮革封面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带着训练有素的恭敬,“车总,未来三天的工作行程已更新至您的日程系统。另外,后天上午九点,您需要前往东海影视基地三号摄影棚,录制《恋爱预警》第三期的室内互动环节。与林瑟曦导演的搭档部分预计在下午进行户外拍摄。”提到“林瑟曦导演”时,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林瑟曦...” 车宰昊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修长的手指交叉置于腹部,姿态闲适而优雅。这个名字让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惊险的一幕——冰冷刺骨的海水,脚下湿滑的礁石,身体失控向汹涌海浪滑落的瞬间... 然后,是那个女人决绝地扑过来的身影,用身体作为锚点,死死抵住他下坠的势头,海浪凶狠地砸在她单薄的背上... 那种近乎本能的、舍身的姿态。
调查她的背景,尤其是那部引爆一切的宋允真纪录片,反馈却异常“干净”,查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据。一个女人,为近乎陌生的男人舍命... 图什么?爱? 他心底响起一声带着玩味和冰冷审视的轻笑。他车宰昊活在一个由精密计算和利益交换构筑的世界顶端,从不相信童话,更不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奉献。他笃信,所有看似无私的举动背后,都标着隐秘的价格,藏着精心设计的棋路。林瑟曦这步棋,他需要看清她的落子。
“荷娜,”车宰昊的目光依旧温润,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安排个时间,替我约林瑟曦导演共进晚餐。地点...选‘云顶’吧,清净些。” “云顶”是东海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极致的私密性是其招牌。
金荷娜整理文件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她垂着头,努力控制着呼吸,但肩膀还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自从被叔叔(金股东)安排到车宰昊身边担任秘书,她深知这位年轻总裁的深不可测和手段凌厉,内心总是充满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白薇死后,车总在工作场合之外,从未主动私下约见过任何女性。这个林瑟曦... 为何是例外?一种混杂着困惑、不安以及被忽视的淡淡酸涩感涌上心头。
她攥着文件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昂贵的皮革里。几秒钟后,她才强迫自己用最平稳、最职业化的声音回应,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涩:“是...是,车总。我立刻去安排。” 她微微躬身,动作略显僵硬地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东海市公安局大楼 李天明局长办公室)
厚重的深红色实木门,如同坚实的壁垒,隔绝了走廊外压抑的议论和审视的目光。局长办公室内,气氛却与外界的肃杀截然不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而明亮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井的清香。
崔政赫虽被停职,肩章暂时卸下,但身上那件熨帖的深蓝色警用衬衫,依旧衬得他肩背挺拔如松,透着一股洗练的硬朗。他没有选择客位的沙发,而是随意地靠在李天明那张宽大厚重的办公桌旁,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内在的警觉。
局长李天明,鬓角已染上岁月的风霜,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沉淀着数十年从警生涯的智慧与威严。他端起紫砂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亦师亦友的老伙计的儿子,眼中既有长辈的关切,也有上级的凝重:“小崔啊,这次动静不小。停职检查的帽子扣下来,心里真不觉得憋屈?你家老头子那脾气,怕是又要急得上火了吧?” 他口中的“老头子”,正是崔政赫的父亲,也是他相交四十余载、情同手足的同窗挚友。
崔政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没有、却带着理解和默契的笑意:“李局放心,家里老爷子那边,我已经‘合理’解释过了,他懂。” 他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而专注,“至于局里那只藏得深的‘鼹鼠’,这两天,应该就能揪住尾巴了。通讯数据的交叉分析、天眼轨迹追踪、再加上大数据行为建模,筛出的目标范围已经很小。收网,就在眼前。”
李天明放下茶杯,指关节在厚实的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发出笃笃的轻响,眼神异常凝重:“你的能力,我从不怀疑。但政赫,越是接近真相的核心,越要如履薄冰。在没有确凿证据、锁定目标并将其控制之前,你个人的安全,是首要的!停职状态,某种程度上也是组织对你的一种保护。暗处的人,现在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更想让你...永远沉默。”
“明白。我会小心。”崔政赫郑重地点点头,眼神沉稳。
下一秒,李天明局长脸上的温和与理解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上级面对“严重失职”下属时特有的雷霆震怒和铁面无私。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控制得极好,声音足以让门外经过的人隐约听到,又不至于惊动整层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到走廊。
“崔政赫!你看看你捅了多大的篓子?!嫌疑人在你负责的环节上出事!死了!舆论铺天盖地!给整个东海公安系统的脸上抹黑!停职检查是组织给你反省的机会!回去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要触及灵魂!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许再插手任何案件!听清楚没有?!”
崔政赫配合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垮塌,脸上适时地浮现出被严厉训斥后的“丧气”和“黑脸”,紧抿着嘴唇,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他闷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挫败”和“懊悔”:“是,李局。我接受批评,一定深刻反省。” 这演技,足以拿奖。
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崔政赫低着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看也不看走廊里偶尔投来的或同情、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步履沉重地走向电梯间。那副“被局长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滚蛋”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一场心照不宣、配合默契的双簧,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