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等舱里安静得有些压抑。
秦明轩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两股气息,冰冷、坚硬。
左边的瓦西里,右边的安德烈。
伊万派来的两个克格勃精英,从上飞机起,就一动不动,没说过一个字。他们的身体坐得笔直,视线平视前方,将秦明轩牢牢锁在中间。
秦明轩却舒服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饶有兴致地翻开了面前的菜单。
“两位同志,想喝点什么?”
他用纯正的俄语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来杯香槟?或者威士忌?我个人推荐苏格兰的单一麦芽,加两块冰,润喉。”
瓦西里和安德烈同时转过头看着他。
“我们不喝酒。”瓦西里开口,声音很冷。
“执行任务,禁酒是纪律。”安德烈补充。
“哎,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太紧绷容易出错。”
秦明轩摇摇头,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响指。
一名身段婀娜的法国空姐立刻走了过来。
“mademoiselle,”秦明轩换上流利的法语,冲着空姐眨了眨眼,“一杯威士忌,再来一份鱼子酱,要伊朗产的那种,谢谢。”
空姐被他英俊的脸庞和优雅的派头弄得俏脸微红,轻快地应了一声,转身时裙摆都带着香风。
瓦西里和安德烈看着这一幕,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这家伙……真的是伊万同志口中那个能搅动风云的“关键人物”吗?怎么看,都只是个油嘴滑舌、沉迷享乐的纨绔子弟。
伊万同志是不是被他骗了?把关乎国家战略的任务,交给一个如此“腐朽”的资产阶级分子?
很快,威士忌和晶莹剔透的鱼子酱被端了上来。
秦明轩拿起精致的贝壳小勺,舀起一勺饱满的鱼子,优雅地送入口中,舌尖轻轻抵住上颚,感受着鱼卵在温热中逐一爆开,那股极致的咸鲜瞬间充盈整个口腔。
他眯起眼,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琥珀色的液体。
“嗯……绝了。”
他咂咂嘴,将酒杯转向身边的两人。
“真不来点?这可是人间极品,错过太可惜了。”
瓦西里和安德烈的胃里同时传来一阵抽搐。
他们想起了在西伯利亚训练营里,啃着又干又硬的黑列巴,就着雪水往下咽的日子。再看看眼前这人,鱼子酱配威士忌……
安德烈终于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压抑的嘲讽。
“秦先生,你这做派,可跟‘同志’两个字不沾边。”
“哦?”秦明轩挑了挑眉,“那你觉得,什么才叫‘同志’?”
“艰苦朴素,服从纪律,为了伟大的事业,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安德烈说得斩钉截铁。
秦明轩笑了。
“安德烈同志,你的思想非常崇高,我由衷地敬佩。”
他话锋一转。
“可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要革命?为什么要奋斗?”
“当然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共产主义社会!”安德烈不假思索地回答。
“说得太好了!”秦明轩重重点头,“那么,在一个我们为之奋斗的理想社会里,人民应不应该享受最好的物质生活?
应不应该品尝最美味的食物,喝下最香醇的美酒?”
“这……”安德烈一时语塞。
“当然应该!”秦明轩理直气壮地替他回答,“我们现在吃苦,流血,牺牲,为的,不就是让我们的后代,让所有劳动人民,
将来都能过上我这样的生活,甚至比我更好吗?”
他看着已经完全呆住的瓦西里和安德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只不过是提前替未来的同志们,体验一下革命最终胜利后的美好果实罢了。”
“所以,你们不应该用鄙夷的眼神看我。你们应该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会动的‘革命终极目标’来看待!”
“我吃的每一口鱼子酱,喝的每一口威士忌,都不是为了享乐,而是在为你们所有人,描绘一幅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美好生活蓝图啊,同志们!”
瓦西里:“……”
安德烈:“……”
两个在战场上、在审讯室里都未曾动摇过的克格勃硬汉,面面相觑,脑子一片空白。
这家伙的歪理……听起来……竟然……有那么点道理?
把腐朽奢靡的生活,上升到“体验革命胜利蓝图”的高度,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看着两个被自己忽悠瘸了的克格勃猛男,秦明轩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傻了吧,哥们儿这叫思想上的降维打击。】
【跟你们聊马列,你们是祖宗。但跟你们扯淡,你们还得叫我声爷爷。】
接下来的航程,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瓦西里和安德烈不再板着脸,反而时不时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甚至带点迷茫的眼神打量秦明轩。
秦明轩则彻底放飞,又要了一份提拉米苏,还煞有介事地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递到瓦西里的嘴边。
“来,瓦西里同志,尝尝,感受一下革命的甜美。”
瓦西里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捏着那个小银勺,僵硬地张开嘴,尝了一口。
那绵密、香甜、带着微苦的口感在他舌尖化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安德烈在旁边看得脸皮直抽。
他觉得,这次任务回去,自己必须主动申请一次彻底的思想审查。再跟这个姓秦的待下去,他怕自己的革命意志,
会彻底被鱼子酱和提拉米苏给腐蚀了。
就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飞机平稳地降落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三人随着人流走向出口。
就在踏入机场大厅的一瞬间,瓦西里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压低声音,嘴唇几乎不动,冰冷的气息擦过秦明轩的耳廓。
“门口,有FbI。”
秦明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角的余光随意地扫了过去。
果然,出口处的人群里,混着几个特别的身影。他们穿着深色风衣,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假装在看报纸或等人,却不住地扫视着每一张走出通道的亚洲面孔。
【这么快就来了?】
秦明轩脑子飞速转动。
【克格勃伪造的身份被识破了?不对,伊万的活儿没这么糙。是冲着我那个‘叛逃苏联’的烟雾弹来的?
还是说……cIA已经把我的资料分享给了FbI,他们是专门冲着我这个人来的?】
他心里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瓦西里和安德烈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两人看似放松地走着,但肌肉已经完全绷紧,手不自觉地靠近了风衣内侧的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