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历史我曾在书中读过——自古便是军事要冲。抗战时期日军狂轰滥炸半月未果,直到武汉沦陷形成夹击之势,天险才告失守,当真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今沟壑已被填平,关隘高度降低了十余米,往昔的险峻不复存在。但埋骨于此的英魂,怕是难以计数。我们在山中转悠许久,眼镜始终未能找到风水穴眼。虽是初夏时节,参天古木却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阴冷的山风冻得人直哆嗦。直到登顶才觉豁然开朗,虽然气温依旧偏低,但比起山中的阴寒,更多了几分清爽之意。
正要返程时,眼镜突然指向湖北方向的广水:你看这北面地势平缓,丘陵上的庄稼长势喜人,山脚还有水田分布,正是典型的见龙卸甲格局。
见我疑惑,他解释道:见现,意指真龙现身后卸甲归田。这道雄关如同天然屏障,让后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为要塞提供补给支撑。
此地必有大墓!眼镜言之凿凿。见我追问缘由,他指着山势分析:虽修了路,但整体地貌保存完好,人迹罕至并非偶然。山下作物异常丰茂,正是阴宅风水的显兆。这山脉源自昆仑龙头,经秦岭龙心,至此恰是龙腹所在。
他突然话锋一转:西阳地宫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心头一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大,你家乡的山脉就是龙尾,西阳地宫能汇聚如此强烈的龙气,正因为它是华夏巨龙尾部的一部分,属于主龙脉的分支。”
他突然冒出这句话,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抢过他手中的地图仔细查看,发现确实有道理。
眼镜继续道:“这座墓的规模恐怕不比你老家的逊色,你看山下那些庄稼,从青苗颜色的深浅变化就能勾勒出轮廓,更不用说南面深山里的部分了,这完全是一座隐藏在地下的城池。”
我惊讶地咂了咂舌,连忙追问:“你的意思是,壁画里描绘的地方,就在这座要塞下方?那些天井又是怎么回事?”
眼镜解释说,这是风水中的“七寸断脉”之术——在关键位置打井破坏矿脉走向,从而截断龙气。我听完心头一震,这显然是人为的!如果真如他所言,背后牵扯的阴谋恐怕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正思索间,眼镜压低声音提醒我:“地质队是国家编制,二十年前这些蹊跷的打井行动很可能是官方所为,我们最好别蹚这浑水,容易引火烧身。”我觉得这说法不太可信,毕竟现在的 ** 坚持无神论,除非他们在此发现了唯物主义的实证,否则不可能和民间玩这种把戏,其中必有缘由。
我突然想到吴敌,他当年就是考古队成员。同样是国家级机构,同样涉及野外勘探,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隐秘关联。眼下的情况,会不会与溶洞里的考古队有关?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里,绝非巧合,反而印证了我们的方向没错。
眼镜提议:“点穴得下山,跨过省界到对面观察才能看出门道。”我们随即折返,下山比上山轻松许多,很快重返密林。奇怪的是,刚到半山腰,那股阴郁的压迫感又笼罩心头。
我在路边解手时,眼镜钻进车里拧钥匙 ** ,电子打火却持续发出“滋滋”声。反复尝试几次后,奇瑞终于勉强启动。他皱眉嘀咕:“阴气果然很重。”这话让我后背发凉,赶紧钻进车里,用力关紧车门还推了推。确认安全后,心里才踏实些。眼镜抱怨我关门太猛,不爱惜他的车。
车子驶过应信公路,穿越省界拐上乡镇水泥路。有了先前的经验,透过车窗望去,农田里浅黄深绿的色块由近及远,界限依然清晰可辨。眼镜在某处停车熄火:“到了。”
山上的寒风让我浑身发冷,还有些晕车,迫不及待跳下车。眼下非农忙时节,广袤平原上只有零星几个劳作的身影。远处有人从田里捞出东西不停往嘴里塞,大概是在吃野味。
眼镜蹲在田埂挖了块泥,凑近闻了闻突然变色。见他神色异常,我急忙问怎么了。
“你闻闻,”他递过泥块,“是不是有铁锈味?”
我半信半疑地凑近闻了闻眼镜手心,确实有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问他这泥巴味能说明什么,眼镜解释说这是地下大量青铜器长期挥发渗透形成的特殊现象,证明下面埋着规模惊人的古墓。
我惊讶道:什么墓能有这么多陪葬品,光靠自然挥发就能让整片土地都染上铜锈?
眼镜盯着掌心的绿泥发呆,又狐疑地凑近闻了闻。这时田里突然冲出个扛锄头的男人,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有外乡人来搞破坏!正是先前摘野果的那人。
我和眼镜面面相觑。我拽着他就跑:快走!这儿的农民最爱欺负外地人。眼镜边甩泥巴边跑:都21世纪了还这样?你们这儿民风也太野了吧!
我没接话。虽然广水不算我老家,但确实属于民风剽悍的五水蛮地区。
追兵在后面骂我们是盗墓贼。平时只当是疯话,可这次他说中了——我们就是来踩点的摸金校尉。前面突然冒出个扛锄头的老人拦住去路,我们不敢硬闯,回头见那人没追来才停下。
老人笑道:别理那王疯子,见人就说是盗墓的。我们这儿古墓是多,但他说的广川王纯属胡扯。眼镜递上软中华:老叔,能讲讲广川王的事吗?
老人顿时拉下脸:谁是你叔?我都七十多了!我赶紧打圆场,说眼镜是汶川孤儿,喊是尊称。老人这才缓和下来,说王疯子二十多年前突然出现,好心人给他说了个傻媳妇,现在媳妇死了,他整天在山里转悠,是个可怜人。
老人侧身让路,说道:王疯子本名叫王善,是个热心肠,总爱帮衬邻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就是这儿不太灵光。
我们道过谢,蹲在冬日的稻田边洗手。刺骨的冷水里飘着些古怪的水草,当地人竟在寒冬也不让田地闲着。眼镜突然低呼:快看!
他手心里未洗净的泥团中,蠕动着几条血红色的细虫,比蚯蚓更纤细,表皮也不似蚯蚓那般湿黏。
冲洗掉虫子后,眼镜解释道:这叫饮血虫,也叫阴虫,专生在古墓土里。名字听着瘆人,其实不吸血,反而能调节土壤酸碱度。
我说这不就是蚯蚓么?眼镜摇头说类似但有区别。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联想到附近可能存在的大墓。
回到车上,眼镜压低声音:那个王善不简单,他刚才啃的根本不是野果,就是这种饮血虫。
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恶心问他发现了什么。他反问我是否知道广川王,见我摇头,便趁着点烟的工夫讲起这段秘辛。
广川王刘去疾是西汉恶名昭着的藩王,性情暴虐。他不仅指使人杀害恩师满门,还亲手 ** 两名爱妾,事后更将遗骸挖出焚毁。遭他毒手的姬妾多达十余人。
他的封地位于河北,境内多西周春秋古墓。此人酷爱盗掘陵寝,搜刮陪葬珍玩,更有把玩尸骨的癖好。史载他曾盗掘魏襄王墓——这座用铁水浇铸的陵墓令他耗费三日才凿开。
墓门开启时喷出辛辣黄雾,浓得化不开,呛得人无法靠近。刘去疾只得派兵驻守,七日后毒雾散尽才得入内。
墓中首道石门未锁,内置石床、石几等物,石床上悬着铜叶帷帐,六尊佩剑石人分立两侧。深处墓室重重,有的棺椁漆黑发亮,刀剑难伤。后来发现是生漆混犀牛皮所制,厚达数寸,只得放弃。
这暴君贪得无厌,盗尽陪葬墓与疑冢中的珍宝。最终因恶行遭弹劾,被汉宣帝削去王爵,流放竹山。但史书未载其葬处,只知他死于流放途中的许昌。
广川王刘去疾虽已亡故,却首开权贵盗墓之风,引得后世争相效仿。曹操更是在军中特设摸金校尉与发丘中郎将之职,专司掘墓取财以充军饷。这些官兵卸甲归田后,便将盗墓技艺带入民间,逐渐形成诸多流派,有的声名显赫,有的则隐秘传承。
眼镜指着古籍说道:这《宅法》中记载的盗墓轶事里有一首诗:广川墓,绿肥水,后嗣长生犹作鬼。破土阴虫,石门石马石英魁。青铜震怒,金玉也全摧。原以为是祖师爷随手所题,没想到竟暗藏玄机。此处出现阴虫,恐怕与广川王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广川王墓就在我们脚下?我满腹狐疑。按史书记载,刘去疾因暴虐无道被汉帝废为庶人,以其当时的财力地位,断无可能修建如此规模的陵寝,更遑论选址在华夏龙脉之上。
经过讨论,眼镜也认同我的看法,推测这座大墓应是早已建成。所谓的流放贬谪,不过是广川王为隐匿行踪而设的障眼法。
可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掩盖什么?眼镜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我对这些千年悬案兴趣寥寥,转而询问他对王善异常关注的原因:不过是个疯癫之人,值得这般重视?
眼镜急道:大哥啊!你平日不钻研这些自然不知。可晓得王灵官是何方神圣?附近灵官村的传说与史实惊人吻合!这个王善不仅与道教 ** 神同名,看他装疯卖傻的模样,分明是在阻止我们接近古墓,岂不可疑?
我对这番说辞不以为然:天下重名者众多,何况还是不同时代的人。眼镜又问:可知他自称师承的萨守坚是何许人?
见我摇头,他索性解释道:此人是北宋神霄派林灵素的高徒,正是元神出窍之术的开创者。
世上当真存在元神出窍?我将信将疑。眼镜称其祖上确有见证,但所谓出窍不过是意志短暂离体,终将归于寂灭——也就是死亡。我听罢只当笑谈。
忽然想起谭家河畔的灵官村,便问道:会不会与村民传说的王灵官有关?眼镜未置可否,突然压低声音:那王疯子一直盯着我们的车,神情很是焦躁。
透过车窗,果然看见王善在田埂上踌躇不前,既想驱赶我们又不敢远离某处。观察片刻后,眼镜猛地拍我肩膀,指着远处山势激动道:你看!他守着的那个位置,正是风水上说的龙卵生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