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内,炉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空气中凝结的紧张与寒意。几方人马或坐或站,泾渭分明。
陈皮阿四坐在主位,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各位,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东夏皇陵。”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众人的反应,才缓缓吐出那个令人心悸的名字:“里面葬着的,是九龙抬尸棺。”
东夏!那个存在于历史夹缝中、神秘而短暂的政权!九龙抬尸棺!光是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冲天的邪戾与不凡!
王胖子和吴邪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俱是凛然。他们看到陈皮阿四手下那些伙计精悍沉稳,装备精良,甚至连他那几个鲜少露面的、气息阴沉的徒弟也都带了过来,便知这东夏皇陵绝非寻常墓葬,其凶险程度恐怕远超以往。
坐在角落阴影里、伪装成普通队员的张起灵和张韵棠,在听到“东夏皇陵”和“九龙抬尸棺”时,眼底同时掠过一丝极淡的谨慎。
张韵棠端起面前粗糙的陶碗,借着喝水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张起灵道:“看来这些人知道的不少。”
张起灵目光微垂,落在碗中晃动的水面上,声音低沉:“知道的多,死的快。”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东夏与云顶天宫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那九龙抬尸棺背后所隐藏的、关乎长生与终极的恐怖秘密。这些凡人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追逐着光源,却不知那光芒足以将他们焚烧殆尽。
吴邪心中更是波涛汹涌。长白山这等龙脉汇聚之地,不可能同时存在两座如此宏伟的古墓。他几乎可以肯定,陈皮阿四口中的东夏皇陵,与三叔指引的云顶天宫,根本就是同一个地方!只是入口或者称呼不同!而陈皮手里,显然掌握着大家不知道的关键线索。
原本看似清晰的局面再次变得复杂。海叔明显已倒向裘德考,大部分原本可能合作的势力也因恶劣天气和各自算计临时变了卦。加上通往原定集合点栗子村的路被暴风雪封死,吴邪和王胖子低头一合计,眼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跟着陈皮阿四。
此刻,这座小小的长白山客栈,已然成了风暴眼。四支队伍齐聚于此:陈皮阿四及其手下、阿宁带领的裘德考先遣队、杰森代表的另一股外来势力、以及潘子所代表的吴三省队伍,(而吴三省的人马已先行进山)。
人多口杂,摩擦难免。
杰森那伙人仗着装备精良,态度嚣张,在分配房间和物资时与王胖子发生了口角。
“死洋鬼子,跟谁俩呢?懂不懂先来后到?”王胖子叉着腰,毫不示弱。
“Fat pig,watch your mouth!”(死胖子,注意你的嘴!)杰森的一个手下上前推搡。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就在这时,阿宁冷着脸站了出来,挡在中间。
“够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里内讧,是想一起冻死在山里,还是想提前把巡山队招来?”
她的介入暂时平息了这场冲突。杰森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开。王胖子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也被吴邪拉了回去。
而始作俑者陈皮阿四,自始至终都在屋内慢悠悠地饮着茶,仿佛外面的纷争与他毫无干系,那份淡然,更显其深不可测。
为了打发时间兼打探消息,吴邪和王胖子找了些看起来面善的伙计凑在一起打牌。阿宁则回到自己房间,锁好门,打开加密通讯设备,向远在国外的裘德考汇报当前进度和复杂局势。
稍晚些时候,客栈的司机大山带着吴邪和王胖子去找了当地最有经验的向导之一——金顺子。金顺子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汉子,他仔细听了他们的来意,又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摇头道:
“几位老板,不是我不接这活儿。你们看这云,这风……近几日必有特大暴风雪,现在上山,跟送死没啥区别。依我看,最少还得等两三天,看看天气能不能转好。”
这个消息让吴邪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大自然的天威,非人力所能抗衡。
大部分人只能焦躁地留在客栈里休憩、等待。唯独杰森立功心切,加上与王胖子的冲突让他觉得失了面子,不顾金顺子的警告和其他人的反对,竟在当晚带着他的几名核心手下,顶着已经开始变大的风雪,强行出发了。
阿宁得知后,立刻向裘德考汇报。裘德考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咆哮着命令:“找到他!盯紧他!绝不能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他知道的太多了!”
无奈之下,阿宁只能迅速收拾好必要的装备,带着两名得力手下,也冒着风雪追了出去。
吴邪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想到阿宁一个女子(虽然他深知阿宁身手不凡)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深入雪山,心中莫名地揪紧。等到同屋的王胖子鼾声响起,他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溜出房间,裹紧羽绒服,也一头扎进了门外漫天的风雪之中,循着阿宁队伍可能离开的方向寻找而去。
杰森的队伍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了数小时,能见度极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惊动了雪山里的某种东西。
在路过一处冰裂谷时,黑暗中突然窜出几道快如鬼魅的白影!那东西体型似人又似猿,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白毛,动作迅捷无比,力大无穷!
“啊!”
“什么东西?!”
“开火!快开火!”
惊慌失措的叫声和零星的枪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一个落在后面的手下瞬间被白影扑倒,冰冷的爪子轻易地撕裂了他的防寒服,鲜血溅在雪地上,瞬间凝固。另一人被直接拖入了深不见底的冰裂缝,只留下一声短暂的惨叫。
转眼间,杰森队伍便减员两人!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继续前进,哭爹喊娘地打起了退堂鼓,拼命向来路撤退。
而一直悄悄尾随在后的阿宁小队,在附近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幕。阿宁心中骇然,正准备带人上前接应或者查看情况,突然,她身边也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踏着雪,从侧面的黑暗中快速接近!
她猛地举枪转身,却只看到一道白影扑面而来!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瞄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掠过。
那扑向阿宁的白影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扭头便窜入了旁边的乱石堆,消失不见。
阿宁惊魂未定,低头一看,发现那只白影消失的地方,雪地上插着一根细长的、泛着幽光的银针。
是……她?
她猛地抬头,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在风雪中一闪而逝,如同幻觉。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吴邪焦急的呼喊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阿宁!阿宁你在哪儿?!”
阿宁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吴邪声音传来的地方,眼神复杂,最终深吸一口气,朝着吴邪的方向迎了过去。
远处,张起灵看着收起针囊的张韵棠,淡淡道:“怎么不等我动手?”
张韵棠拍了拍飘落在肩头的雪花,语气平淡:“小白团子太重了,不想抱。我动手,不用抱。”
一直乖乖被张起灵揣在怀里保暖、只露出个小脑袋的小白团子,似乎听懂了这“嫌弃”,委屈地“呜”了一声,把脑袋往张起灵衣襟里更深地埋了埋。
张起灵:“……”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京。
裘德考再次主动联系了霍仙姑。在霍家那古色古香却又透着森严气息的客厅里,裘德考通过视频,提出了合作的意向,甚至暗示可以用“关于吴三省的秘密”作为交换的筹码。
尽管霍仙姑极其厌恶裘德考的为人,但“吴三省”这三个字,以及其背后可能牵扯到的、关乎霍家乃至整个九门命运的秘密,让她无法轻易拒绝。沉吟良久,她终究还是答应了这桩各怀鬼胎的生意。
而另一边,解雨臣在动用一切资源调查吴三省下落和蛇眉铜鱼失窃案时,手下突然送来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一面斑驳的墙壁,上面用猩红色的、如同鲜血写就的字迹,刻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吴三省害我解连环!”
解雨臣拿着照片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秀气的脸上瞬间结满寒霜。
“袈裟!”他冷声唤道。
“当家的。”
“去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手笔!”解雨臣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有人,在故意搅浑水,想要挑起吴解两家的生死争斗!这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风雪愈紧,长白山客栈内暗流涌动,而九门内部的裂痕与阴谋,也随着这雪山深处的秘密,一同浮出冰冷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