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古楼……小哥和棠棠姐被困在里面……”吴邪猛地站起身,脸上属于“吴三省”的冷硬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属于他自己的、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必须进去!立刻!”
“天真!我跟你一起去!”王胖子闻言,挣扎着就要从地铺上爬起来,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浑不在意,眼神凶狠,“他娘的!胖爷我这条命是小哥和棠棠妹子救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这伤没事,就是看着吓人,都是他娘的皮外伤!”他强撑着试图站立,额角因剧痛渗出冷汗,但眼神里的执拗却丝毫不减。
“不行!你伤成这样……”吴邪立刻反对。
“小三爷!”潘子也上前一步,脸色凝重,“下面情况不明,您不能轻易涉险!让我带兄弟们下去!我一定把张爷和张小姐带回来!”
“潘子,你的任务是守住外面!”吴邪,他看向潘子,目光深沉,“裘德考的人还在附近虎视眈眈,霍家剩下的人也不知道是敌是友,阿贵叔这里需要绝对的安全。外面这条退路,交给你,我才能放心进去!”
潘子看着“三爷”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托付,喉头动了动,最终重重抱拳:“是!“三爷”!潘子用命担保,外面绝不会出岔子!您……千万小心!”
最终,进入镜面古楼的人选定为:“吴三省”、伤势未愈但态度坚决的王胖子、身手与智慧兼备的解雨臣、经验丰富冷静可靠的阿宁,以及潘子精心挑选的六名最得力、最忠心的吴家伙计。
一行人重新来到那处隐藏在山体裂缝深处的入口。那道缝隙依旧狭窄幽深,如同巨兽微张的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这一次,他们做足了准备,携带了更多的照明弹、绳索、武器和急救物资。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四周。”“吴三省”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挤入了缝隙。解雨臣紧随其后,阿宁护在吴邪身侧,王胖子咬紧牙关,在两个伙计的搀扶下,也艰难地挤了进去,其余伙计断后。
缝隙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曲折漫长,空气污浊,岩壁湿滑,时不时有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他们按照胖子模糊的记忆和指南针的微弱指向,在如同迷宫般的黑暗中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手电光的、幽绿色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微光。
当他们终于钻出狭窄的通道,踏入那片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空间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而在那穹顶之下,赫然倒悬着一座与巴乃湖底张家古楼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飞檐斗拱,廊柱石阶,所有的一切都是颠倒的,仿佛一个精心复刻的、违背了物理规律的镜像世界!幽绿的光芒正是从这座倒悬古楼的某些窗口和缝隙中透出,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鬼气森森。
而在这诡异的空间底部,散落着一些现代化的装备包装和……几具新鲜的尸体!看衣着,正是裘德考的手下!
“裘德考的人已经进来了!”解雨臣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
果然,在他们侧前方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人声。几人立刻隐蔽到一块巨大的倒悬石笋后方,悄悄望去。
只见裘德考带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正围在一起,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而站在裘德考身边,正指着倒悬古楼某个方向低声解说着什么的人,让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那个人……竟然长着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眉眼,甚至连此刻微微蹙眉思考的神态,都与他平时一般无二!
“我操……”王胖子也看到了,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被旁边的阿宁一把捂住了嘴。
吴邪的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在给裘德考带路?!
那个假“吴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吴邪他们藏身的石笋方向!
吴邪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让他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当机立断,对解雨臣和阿宁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王胖子和伙计,示意他们原地待命。然后,他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潜出,借着地面上各种倒悬巨石和怪异石柱的阴影,迅速向那个假“吴邪”靠近。
假“吴邪”的注意力似乎被石笋方向吸引,正对裘德考说着什么。吴邪抓住他侧身的一个空档,从背后猛地扑了上去!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手枪枪柄狠狠砸向他的后颈!
假“吴邪”显然没料到会遭遇来自“自己”的袭击,身体一僵,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裘德考和他的雇佣兵们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吴邪不敢停留,拖着昏迷的假“吴邪”,迅速退入更深处的一片由巨大、错乱的镜面岩石构成的复杂区域,这里地形崎岖,视线受阻,更容易隐藏。
解雨臣和阿宁也立刻跟上,掩护吴邪撤离。王胖子在伙计的搀扶下,也尽可能快地移动过来。
在一处相对隐蔽的、两面巨大镜面岩石形成的夹角里,吴邪将假“吴邪”扔在地上,用准备好的绳索迅速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在这时,那假“吴邪”悠悠转醒。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惊慌失措或破口大骂,反而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围着他的吴邪、解雨臣和阿宁,最后落在吴邪那张与他别无二致的脸上,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语气听不出喜怒:
“各位……可没有我家大小姐描述的那么……友善啊。”
大小姐?
这个称呼让吴邪等人心中都是一动!
“你是谁?!”吴邪厉声问道,枪口抵住他的额头。
假“吴邪”毫无惧色,甚至调整了一下被捆得不太舒服的姿势,淡淡道:“放松点,‘自己人’。我叫张海客。海外张家,张海客。”他特意强调了“海外张家”四个字。
看到吴邪等人眼中的惊疑和并未放松的警惕,张海客继续解释道:“奉本家之命,前来接应族长和大小姐。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被困在这鬼地方。遇到裘德考,不过是权宜之计,借他的路进来而已。”
他目光再次落在吴邪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你就是吴邪?族长和大小姐提起过你。嗯……易容术不错,有几分吴三省年轻时的样子,就是这眼神……还差点火候。”
他语气自然,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带着一种源自古老家族的、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大小姐?族长?”王胖子忍不住插嘴,“你说的是棠棠妹子和小哥?”
“当然。”张海客颔首,“张韵棠大小姐,张起灵族长。我们海外一支,虽远离本家,但血脉相连,一直未曾忘记守护之责。此次感应到族长和大小姐气息有异,特派我前来寻访接应。”他看向吴邪,“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先遇到了‘你’和你们。”
倒悬的镜面古楼深处,那片被尸体和血腥环绕的角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张起灵紧紧抱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张韵棠,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冰冷得吓人。
他尝试渡过去一丝微弱的麒麟血息,试图激发她体内的生机,但这一次,效果微乎其微。张韵棠体内的阎王血,因为之前的过度消耗和此刻严重的伤势,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展现出强大的修复力,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保护般的沉寂,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枯竭的虚弱感。这种沉寂,并非死亡,更像是一种……因能量严重透支而被迫进入的深度休眠状态。
但问题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休眠与死亡,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如果没有及时的外部干预和能量补充,这种休眠,很可能就是永眠的前奏。
张起灵自己的情况也同样糟糕。肋下的伤口失血过多,长时间的神经紧绷和高强度战斗,让他的体能和精神都逼近了极限。麒麟血赋予的强大恢复力,在如此严重的创伤和消耗面前,也显得捉襟见肘。他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发出警报,即将进入超负荷状态。
他低头,看着张韵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那双总是清冷明亮的眼眸此刻紧闭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伸出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她或许并不安宁的沉睡。
周围的幽绿光芒映照在他同样苍白的脸上,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焦灼与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不能倒下,至少,在她安全之前,绝对不能。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这片尸山血海,望向古楼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必须找到出路,必须找到能唤醒她的方法。否则……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张韵棠能在他怀里靠得更舒服一些,尽管他自己也因为失血而阵阵发冷。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冰凉的额头,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近乎誓言般的低语,在她耳边重复着:
“棠棠……坚持住。”
“我会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