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巨大花苞构成的居所内部,比想象中更加舒适奇妙。花瓣内壁柔软而温暖,散发着安神的淡雅香气,自然形成床榻、桌椅的形态。空气中流淌着细微的生命能量,无需刻意运功,身体的疲惫和暗伤就在这无处不在的滋养中缓缓消弭。
铁疤四仰八叉地躺在一片巨大的、如同天鹅绒般的花瓣上,发出满足的鼾声,泰坦之躯如同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生机,古铜色的皮肤下隐隐有新的符文在生成、凝聚。零则盘膝坐在一旁,闭目冥想,周身奥术光辉与生命能量和谐交融,她正在将母树赐福的感悟与自身的奥术体系深度融合,气息变得越发圆融深邃。
林风没有沉睡,也没有深度冥想。他靠坐在花苞边缘,透过半透明的花瓣壁,望着外面翡翠梦乡永恒宁静而生机盎然的景象。母树传递的那些关于纪元轮回、文明兴衰、虚无之潮的浩瀚信息,依旧在他脑海中翻腾,带来深深的震撼与沉重的使命感。
他明白了自己肩负的,不仅仅是寻找火种、对抗归墟教团,更深层次的,是要与那如同宇宙定律般冰冷的“虚无之潮”机制本身进行抗争。这目标宏大得近乎绝望,但星辰珠的传承,内宇宙的衍化,以及这一路走来收集的文明烙印(艾瑟兰的科技火种、百卉星域的青木之心、乃至刚刚感知到的母树纪元烙印),都像是黑暗中点燃的星火,虽微弱,却坚定地指向一条可能的道路。
“存在”本身,就是对抗“虚无”最有力的武器。
数日时间,在宁静的休养中悄然流逝。
当铁疤的鼾声变成精力充沛的咆哮,当零睁开双眼,眸中奥术符文流转如同星河时,三人的状态都已恢复至巅峰,甚至比进入星墟之前,更胜一筹!
铁疤活动着筋骨,发出噼啪的爆响,独眼中精光四射:“他娘的,这地方真是神仙窝!老子感觉现在能一拳打爆之前那个铁疙瘩(清道夫)!”
零感受着体内更加磅礴且充满生机的奥术能量,微微颔首:“生命能量的本质与奥术秩序存在深层共鸣,此次收获,对我突破下一个奥术阶位至关重要。”
林风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位同伴:“状态恢复了便好。我们在此地已停留数日,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抉择?”铁疤挠了挠头,“不是说了去找那什么枯萎的根须吗?找到了就能离开这鬼……呃,这好地方?”他虽然觉得此地舒适,但泰坦血脉中渴望征战与锻造的部分,让他更向往广阔的星海。
零看向林风,冷静地分析:“母树提到了‘古老根须’,那是此地与外界的最后连接。但她也言明‘希望渺茫’。我们是否有必要在此地继续探寻,还是应该尝试其他方法?比如,利用你星辰珠的力量,强行进行空间定位?”
林风摇了摇头:“星辰珠虽补全了部分,但此地‘翡翠梦乡’独立于时空之外,法则自成一体,强行突破风险太大,且可能对此地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母树予我们庇护与赐福,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总觉得,母树指引我们寻找‘古老根须’,并非仅仅是为了给我们一条离开的路。那根须,或许本身就承载着某些信息,或者……是另一个纪元的‘火种’线索。”
他想起了母树展示的烙印中,那个以世界树为母星,最终燃烧自身构筑屏障的植物文明。那“古老根须”,是否就是那棵史前世界树,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延伸向其他星域、播撒生命与文明的通道?即便它已经“枯萎”,但其残留的结构中,或许依旧铭刻着通往某个失落星域,或者隐藏着对抗“虚无”关键信息的坐标。
“你的意思是,那根须本身,可能就是我们的目标之一?”零立刻明白了林风的想法。
“不错。”林风点头,“寻找归途,与追寻使命,在此刻并不冲突。这‘古老根须’,值得一探。”
“那就别废话了!”铁疤一拍大腿,“管它是路标还是宝贝,找到了再说!老子早就手痒了!”
意见统一,三人离开了舒适的花苞居所。
曦光之角卡兰多尔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决定,静候在外。见到三人,它优雅地低下头:“看来诸位已然休整完毕,并做出了选择。”
“是的,守护者。”林风拱手道,“还请指引我们‘古老根须’所在的方向。”
卡兰多尔金色的眼眸望向森林的某个方向,那里光线略显黯淡,弥漫着一股与周围蓬勃生机格格不入的、淡淡的沉寂气息。
“古老根须,位于梦乡的‘沉寂之畔’。”它的精神波动带着一丝肃穆,“那是母树记忆中,最为古老也最为伤痕累累的部分。根须已然枯萎,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但其坚韧的结构依旧维系着梦乡最后的‘锚点’。前往那里的路途并不危险,但那份万古的死寂,可能会侵蚀心智,请务必坚守本心。”
“带路吧。”林风神色平静。连纪元轮回的悲凉与虚无之潮的恐怖他都见识过了,心智岂会轻易被死寂侵蚀。
在卡兰多尔的引领下,他们穿越了流光溢彩的核心森林,越往那个方向前行,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化。
参天巨树依然存在,但枝叶上的光华变得黯淡,流淌的生机之河变得细弱。地面上柔软的青苔和发光植物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褐色的、干枯皲裂的土壤。空气中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生命芬芳淡去,一种古老的、带着尘土与遗忘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里依旧属于翡翠梦乡,却像是梦乡一个被时光遗忘的、逐渐步入永恒的角落。寂静开始成为主旋律,连那些温顺的小兽也不见踪影。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海岸线般的边界。
前方,不再是森林,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虚空。虚空中,看不到星辰,看不到光芒,只有永恒的、吞噬一切的沉寂。而在这片沉寂虚空的“岸边”,无数粗大无比、呈现出灰败石化状态的巨大根须,如同垂死巨龙的骸骨,从翡翠梦乡的土地中延伸而出,探入那片虚空,然后……戛然而止。
这些根须的直径堪比山峦,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岁月裂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绝对力量强行“掐断”的痕迹。它们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只有万古不变的冰冷与坚硬,如同纪念碑,诉说着曾经连接外界、如今却已断裂的过往。
这里,就是“沉寂之畔”,古老根须的尽头。
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那股源自时空尽头的、万物归寂的苍凉意境。铁疤收敛了大大咧咧的神色,零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显然都受到了这股意境的影响。
林风走上前,将手轻轻按在一条距离他最近的、石化的巨大根须上。
触手一片冰寒,仿佛触摸到了宇宙的墓碑。
但下一刻,他识海中的星辰珠,以及内宇宙中那些与“生命”相关的法则印记(青木之心、母树赐福),都微微震动起来。
他闭上眼,将心神沉入这冰冷的触感中,【道衍星穹】之境缓缓展开,不再排斥这股死寂,而是尝试去理解、去追溯……这枯萎根须中,是否还残留着一丝……通往过去的“回声”?
寻找,在这生与死的边界,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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