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行驶在空旷的汉江大桥上。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正跟着收音机里沙哑的民谣轻轻哼唱。
陈阳坐在后座,头靠着微凉的车窗,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然而,就在出租车行驶到大桥中段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陈阳心头猛地一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霍然抬头,目光射向远处江面。
在那里,一股阴冷、带着远古洪荒气息的妖气,从江底最深处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那妖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像一道扭曲的黑色烟柱,直贯苍穹。
即使相隔十几公里,那股极致深寒的气息也瞬间穿透了车窗玻璃……只听一阵细微的“咔嚓”声,车窗内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车内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雾。
“这是……?!”陈阳心中大骇。
没有丝毫犹豫,他默念一声:“洞虚瞳,开!”
一抹难以察觉的金光自他眼底深处掠过,原本普通的视野瞬间切换。
在他特殊的瞳术视野中,表面平静的汉江彻底变了模样,江底不再是漆黑的淤泥,而是在疯狂翻滚着浓稠如墨汁般的黑雾,那黑雾中蕴含着暴戾、怨恨与毁灭的意志,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挣脱束缚,搅动得整条江流的水脉之气都混乱不堪。黑雾之中,隐约可见一道道暗金色的符文链条在寸寸崩断,发出只有灵觉极高之人才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师傅,靠边停车!快!”
陈阳急促地拍打着驾驶座的靠背,声音紧迫。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撞上护栏,连忙稳住方向盘,打了转向灯,紧张地问道:“先生,出……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叫救护车吗?”
“不用!靠边停车就行!”
陈阳没时间解释,也无法解释。
车刚停稳,他便一把推开车门,冲向大桥的护栏边,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金属栏杆,死死盯着那妖气爆发的源头。
深夜的汉江两岸,除了路灯和远处零星的建筑灯火,一片寂静。
普通人依旧沉浸在睡梦或各自的夜生活中,对近在咫尺的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恐怖异象毫无察觉。
汽车的鸣笛、城市的喧嚣依旧。
但陈阳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澎湃。
他手腕上那看似古朴无华的“千机锁”,此刻正散发出灼人的热意,这是法器对顶级妖气最直接、最剧烈的本能反应。
“五百年的封印……居然真的松动了?”他盯着翻滚的江面,喃喃自语。
一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典籍记载浮现在眼前:明朝嘉靖年间,汉江有蛟龙作乱,兴风作浪,淹没田舍,生灵涂炭。当时古佛寺的得道高僧天一大师,以无上佛法与蛟龙激战三日,最终凭借“九星锁龙阵”将其降服,永镇于汉江江底灵眼之处。大师圆寂之前,深知蛟龙怨气难消,恐有朝一日封印减弱,便让其座下通灵的护法妖兽,一只修行千年的九尾天狐,留守于江畔的望江楼,世代看守封印,以防不测。
五百载寒暑交替,望江楼几经修缮,甚至迁址,但九尾狐的使命,据说从未中断。
如今这冲天的妖气,无疑宣告着封印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能再等了!”陈阳眼神一凛,双手快速在胸前结印,体内那与寻常修道者迥异的“雾隐真炁”开始急速流转。
他低喝一声:“奇门·地遁!”
脚下坚硬的桥面仿佛瞬间化为了水波,他的身形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地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土石在他身边自动分开又合拢,一股厚重而温润的地脉之气包裹着他,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向着江畔方向穿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陈阳的身影已从江畔一处僻静且生长着茂密芦苇的滩涂地下悄然浮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江面情况,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沉,眉头紧紧锁起。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江边早已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冷清,反而聚集了十几拨人马,各自占据一方,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东侧,是三位身着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武当派鼎鼎大名的“武当七子”中的玄风、玄明、玄虚三人。他们身后跟着十几名年轻弟子,个个背负长剑,神色肃穆,结成了简易的北斗剑阵,剑气隐隐联成一片,如临大敌。
西侧,少林达摩院首座释延弘大师手持一串乌木佛珠,默然肃立。他身材高大,面容古拙,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身后八名棍僧手持齐眉棍,按照特定的方位站立,隐隐有佛光流转,组成了一座小型的罗汉阵,梵唱低吟,驱散着周遭弥漫的阴寒妖气。
南岸,峨眉派的静玄师太手持拂尘,面容冷峻,身后十二名女弟子皆是一身素白道袍,手持寒光凛冽的长剑,剑锋所指,寒气逼人,与武当的堂皇正气、少林的刚猛佛光又自不同,更添几分清冽与决绝。
更远处,人影绰绰。
茅山派的道士们手持符箓,身边跟着几具动作僵硬的护法僵尸。
青城山的剑客们抱剑而立,眼神锐利。
龙虎山的天师府弟子则簇拥着一位面容威严的老道,气息渊深。
此外,还有一些穿着各异、看不出明确传承的散修术士,以及几个穿着现代冲锋衣、手持特制罗盘或古怪仪器、口中念念有词的“民间高人”。
甚至,陈阳还瞥见了几个身穿黑色西装、耳朵上挂着微型通讯设备的人,他们气息内敛,但行动间默契十足,似乎是官方某个特殊部门的成员。
然而,这众多玄门正道、官方势力齐聚于此,目的本应是联手加固封印,应对即将出世的蛟龙。
可现实却是,他们不仅没有同仇敌忾,反而互相戒备,甚至隐隐有对峙之势。目光扫视间,充满了猜忌、提防,以及一丝难以言明的……贪婪?
“天武学院的人来了!”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平衡。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五名身着统一黑色制服、胸前以银线绣着北斗七星图案的男女大步流星地走来。
这些人步履沉稳,气息精悍,行动间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军人气质。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他环视全场,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的怒气:“诸位!蛟龙即将破封,妖气冲天,人间大劫就在眼前!当务之急是摒弃前嫌,联手加固封印,为何在此对峙、徒耗光阴?”
他的质问在夜风中回荡,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各派领头人或低头不语,或眼神飘忽,或冷笑以对,竟无一人接话。
突然,一个尖利而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联手?呵呵呵……你们天武学院不是一向自诩玄门正统,代表官方号令天下吗?怎么,现在遇到硬茬子,就知道需要我们这些你们瞧不上的‘江湖草莽’来帮忙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开口的是一个身材精瘦、穿着黑色劲装、腰间皮套上别着七把造型奇特长约三寸的柳叶飞刀的汉子。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冷笑,正是江湖上人称“八野”中,以轻功和暗器闻名的“盗圣”洪雁。
天武学院那为首的中年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射向洪雁:“洪雁!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妖龙出世,涂炭生灵,在场谁人能独善其身?”
“我胡言乱语?你们天武学院借着官方的名头,这些年吞并了多少小门小派的传承机缘?现在倒说起大道理来了!”洪雁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够了!”武当的玄风道长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须发皆张,显然动了真怒,“大敌当前,妖龙破封在即,尔等还在此内讧不休,是嫌死得不够快吗?再争执下去,只会让那孽畜有机可乘!”
然而,玄风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原本只是暗流汹涌的江面,猛地炸开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巨浪!
水花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岸边岩石和众人身上,冰冷刺骨。
伴随着巨浪,一条堪比地铁车厢粗细的黑色巨影在水中猛然翻腾了一下,那布满冰冷铁灰色鳞片的躯体一闪而逝,散发出的恐怖妖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让岸边方圆百米内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化为飞灰!
“不好!封印要彻底破了!”少林释延弘大师猛地捻动佛珠,高声疾呼,声如洪钟,试图唤醒众人。
就在众人被这骇人景象所慑,准备暂时放下纷争出手应对时,异变再生!
“轰!!”
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撕裂夜幕,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自高空狠狠砸落在江畔一片相对空旷的沙石空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地面被砸出一个浅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凝神望去。
尘埃缓缓散去,众人这才看清,那金光包裹之中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只通体雪白、形态优雅的生物……一只狐狸!
只是这只狐狸身后,本该有九条蓬松美丽的尾巴,此刻却只剩下一条勉强完好,其余八条竟齐根而断,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将身下洁白的皮毛和沙土地面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红!
更令人心惊的是,它的脖颈和四肢都被一条闪烁着复杂金色符文、不断缩紧的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那双原本应该璀璨生辉的金色眸子,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只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九尾天狐?!是望江楼的九尾天狐!”陈阳略微差异。他瞬间明白了,封印松动并非无故,镇守者竟遭此大难!
紧接着,四道强大的气息从天而降,落在九尾狐身旁。
那是四名身穿杏黄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老者,个个气息渊深,法力澎湃。
为首之人,手持一柄晶莹如玉的拂尘,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正是当代天师府的监院,地位尊崇的张道陵!
张道乾目光冷冽地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九尾狐,声音响彻江岸:“孽畜!你受天一大师遗命,镇守蛟龙封印,职责重大,天下安危系于你身!如今竟敢擅离职守,致使封印松动,妖龙即将出世,酿成滔天大祸!你该当何罪?!”
九尾狐艰难地抬起头,虚弱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丝不屈的倔强:“我……没有……擅离……是有人……”
“还敢狡辩!”
张道乾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怒斥一声,手中拂尘猛地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证据确凿,还想推诿!今日若不严惩,何以正我玄门纲纪,何以告慰天一大师在天之灵?!当众施以‘打神鞭’,以儆效尤!”
话音未落,张道乾右手一扬,一条通体赤红如血、鞭身刻满了密密麻麻古老镇妖符文的狰狞长鞭已然在手。
那长鞭甫一出现,周遭的空气便发出一连串噼啪爆响,仿佛承受不住其上的恐怖力量。
啪!
第一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抽在了九尾狐血肉模糊的背脊上!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划破夜空,让人头皮发麻。
九尾狐原本虚弱的身躯剧烈地痉挛、颤抖起来,刚刚有些凝结的伤口再次皮开肉绽,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鞭身上附着的镇妖符文闪烁着毁灭性的光芒,疯狂侵蚀着她的妖元和魂魄,那种痛苦远非肉体伤痛可比。
这一鞭,不仅抽在九尾狐身上,也抽在了陈阳的心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为报恩情,孤独镇守五百年的灵兽,没有死在对抗妖龙的战场上,反而在脱困前夕,被所谓的“自己人”如此酷刑加身,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住手!”陈阳沉声喝道,一步跨出,身形如电,瞬间越过十几米的距离,挡在了九尾狐与张道陵之间。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上。
各方势力的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审视、或不屑的神情。
张道乾动作一顿,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陈阳,见他衣着普通,气息内敛,不像名门大派弟子,脸上轻蔑之色更浓:“你是何人?敢阻我天师府行刑!”
陈阳迎着对方迫人的目光,毫不退缩,一字一顿地说道:“雾隐门,陈阳。”
“雾隐门?”张道乾眉头微皱,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听说过!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派?怎么,你要替这个擅离职守、酿成大祸的孽畜出头?”
陈阳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径直转身,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丝温和的真炁渡入九尾狐体内,查探她的伤势。
鞭伤深可见骨,妖气溃散,魂魄摇曳,若非她五百年修为根基深厚,恐怕刚才那一鞭就足以让她魂飞魄散。
看着那双黯淡金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痛苦、委屈和一丝微弱的祈求,陈阳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张道乾,继而环视全场,说道:“镇守蛟龙封印,维系人间安宁,这本是天下玄门正道共同的责任。天一大师慈悲,感念九尾狐诚心,让其看守,是信任,而非枷锁。五百年来,她孤独驻守望江楼,风雨无阻,时刻警惕,未曾有一日懈怠,这份坚守,已是对天一大师恩情最好的回报,仁至义尽!”
“反观诸位,自诩名门正派,执玄门牛耳,明知汉江之下镇压着足以掀起浩劫的妖龙,这五百年来,可曾有一派一人主动提出轮换值守?可曾有一派一人定期前来检查加固封印?可曾有一派一人关心过这独自承担重任的灵兽是否力有不逮?没有!”
他的话音陡然提高,带着深深的讥讽:“如今封印松动,大祸临头,你们不想着如何同舟共济、联手补救,反倒第一时间急着找一个‘替罪羊’,用最严酷的刑罚来推卸自己的责任,彰显所谓的‘规矩’和‘威严’!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正道’?这就是你们奉行不渝的‘玄门纲纪’?!”
一席话,刺入了许多人的心中。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武当各位道长面露惭色,低头不语。
少林和尚们双手合十,低诵佛号,眼神复杂。
峨眉静玄师太眉头紧蹙,似在思索。
而更多小门派和散修,则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显然平日没少受这些大门大派的排挤和压迫。
当然,也有如天师府、以及一些别有用心的门派中人,面露不忿,眼神冰冷。
“放肆!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张道乾被陈阳这番话彻底激怒,脸上挂不住了,一股强大的真气威压如山岳般向陈阳碾压过来,并大声道:
“我玄门正统,千年传承,规矩森严,岂容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辈在此指手画脚,污蔑诋毁!看来你与这妖孽关系匪浅,今日说不得,要连你一并拿下,仔细拷问!”
说罢,拂尘一挥,身后三名一直沉默不语的天师府高手同时上前一步,三人气息相连,真气鼓荡,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围之势,锁定了陈阳。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火药味,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声音,突兀地从人群侧后方响起:
“啧啧啧,天师府好大的威风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龙虎山已经一统玄门,张监院便是当代道尊了呢。”
这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六名身着月白色长衫、背负古剑的男子缓步从人群阴影中走出。
这六人打扮看似随意,甚至有些落拓,但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似六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剑,一旦出鞘,必见血光。
他们步履从容,眼神锐利如剑,扫视过来时,让人皮肤都隐隐感到刺痛。
“是逍遥派的‘六剑鬼’!”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忌惮。
逍遥派,一个亦正亦邪、行事乖张的门派,门下弟子多以剑术称雄,而这“六剑鬼”更是其中凶名昭着的存在,六人皆为同胞兄弟,心意相通,联手组成的“逍遥六合剑阵”威力无穷,曾斩杀过不少成名高手。
六剑鬼之首,被称为“剑一”的男子,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目光直接越过张道陵,落在了陈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陈阳?呵呵,果然是你。听说《天机玉书》残卷在你的手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等玄门至宝,不是你一个无名小卒有资格持有的。交出来,我们兄弟或可看在宝物的份上,在张监院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一条小命。”
陈阳眼睛微微眯起,寒光乍现:“原来如此。看来今晚这江边,想趁火打劫的,不止一家。”
剑一冷笑一声,语气变得森然:“宝物,能者居之。你一个乳臭未干、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子,也配持有这等至宝?识相的就乖乖双手奉上,否则……”
他话音未落,身旁五名兄弟几乎同时动作!
“锵锵锵……!”
六道清越的剑鸣声几乎汇成一道,六柄形制各异、却同样寒光凛冽的古剑瞬间出鞘!
剑光如匹练,如长虹,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之气,从六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取陈阳周身要害!
“逍遥六合剑阵!”围观者中有人失声惊呼,“一出手就是绝杀之阵!”
这六道剑气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彼此呼应,气机相连,瞬间封锁了陈阳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形成了一个死亡的剑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围攻,陈阳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就在六道剑气即将及体的刹那,他手腕上的千机锁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变形…延展…化为一柄长约三尺、青光流转且造型古朴的长剑!
“铛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在夜色中四溅飞射!
只见陈阳手腕翻飞,手中青色长剑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速度快得留下了残影,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了来自六个方向的致命剑气!
每一次碰撞,都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扩散开来,吹得地面飞沙走石。
剑一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陈阳的剑术和反应速度如此惊人,他低喝一声:“变阵!困杀!”
六兄弟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变幻方位,脚步踏着玄妙的节奏,将陈阳牢牢围在中央。剑光不再是分散攻击,而是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不断收缩旋转的光网,剑气嘶啸,仿佛要将网中的一切都绞成碎片。
陈阳面不改色,左手快速在胸前掐了一个金罡诀,体内雾隐真炁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爆发:
“遁甲·金罡护身!”
嗡!
一层淡金色、半透明的光罩以他为中心瞬间浮现,光罩之上有细密的符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的厚重气息。
“嗤嗤嗤!”
六道凝练的剑气同时斩在淡金光罩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光罩表面涟漪阵阵,光芒明灭不定,却稳如泰山。
“哼!看你撑到几时!六剑合一,破!”剑一眼中厉色一闪,与其他五人心意相通,同时将功力催谷到极致!
六道剑气不再分散,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在空中骤然合并,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螺旋剑罡,像钻头般,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狠狠地撞击在淡金光罩的同一点上!
“咔嚓……”
淡金光罩终于承受不住这集中于一点的恐怖力量,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并且迅速蔓延!
就在光罩即将破碎,六剑鬼脸上露出胜利笑容的刹那,陈阳眼中寒光爆射!
他一直隐而未发的右手剑势猛然一变,不再是格挡防御,而是带着一种玄之又玄、引动周遭万物气机的韵味,一剑划出!
“雾隐正法·御万物!”
刹那间,以陈阳为中心,江畔浓郁的水汽、地脉溢散的灵气、甚至包括六剑鬼自身散发出的剑气余波,都被这一剑引动…汇聚…融合!
浓郁的白色雾气凭空而生,迅疾如电地缠绕上六剑鬼握剑的手腕、手臂乃至全身!
这雾气并非实体,却带着一股强大的束缚和干扰之力,六剑鬼只觉得手腕一沉,体内运转流畅的真气骤然一滞,原本完美无缺、心意相通的剑阵,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却足以致命的破绽!
陈阳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岂会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身形如电,不再是站在原地格挡,而是瞬间从剑阵那细微的滞涩处穿出,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下一个千分之一秒,他已经欺近剑一身前,手中青色长剑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直刺其咽喉!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剑一大惊失色,仓促间只能回剑格挡。
“铛!”
一声比之前响亮数倍的金铁交鸣爆响!
剑一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从剑身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又酸又麻,长剑几乎脱手,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踉跄后退三四步才勉强站稳,脸上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其余五剑鬼见大哥遇险,心中大急,急忙回身救援,剑光纷纷转向陈阳后背。
然而,陈阳仿佛背后长眼,在一剑震退剑一的瞬间,脚下步伐如行云流水,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瞬间闪至修为稍弱的剑二身后,左手并指如剑,掌心隐有雷光闪烁,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其后心要害!
“噗!”
剑二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效防御,只觉得一股阴柔而霸道的劲力透体而入,五脏六腑像是被移位了一般,眼前一黑,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扑倒,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转瞬之间,六剑鬼已去其二!
剑阵立破!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陈阳这雷霆万钧、精准狠辣的反击震撼了。
谁能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雾隐门”小子,竟然在正面交锋中,如此干净利落地破掉了凶名在外的逍遥六合剑阵,还重伤一人!
“这小子棘手!不能再留手了,用血煞剑,速战速决!”剑一咬牙吼道。
剩余四名剑鬼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丝挣扎,但随即被狰狞所取代。他们同时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蕴含着自身精血的舌尖血喷在手中的古剑之上!
“嗡!”
四柄古剑像是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剑身骤然泛起妖异无比的血红色光芒,原本清正的剑气瞬间变得暴戾…嗜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剑身周围甚至隐隐有冤魂哀嚎的虚影浮现!
“血煞剑?!”这一次,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张道陵也勃然变色,厉声喝道,“逍遥派!你们竟敢私下修炼此等伤天害理、自损阴德的邪门剑术?!以自身精血饲剑,引动幽冥煞气,你们是想坠入魔道吗?!”
然而,此刻的剑一等人早已杀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四道妖异的血色剑光交织成一张更加诡异、带着腐蚀气息的血色剑网,朝着陈阳笼罩而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被剧毒腐蚀。
面对这明显带有邪道气息、威力更胜之前的杀招,陈阳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不再使用防御法术,而是右手持剑指天,左手在胸前结了一个更加复杂古老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苍凉…古老…带着召唤意味的强大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魂幡·召神术!”
随着他一声低喝,一杆约一人高、幡面呈暗红色、仿佛由无数鲜血浸染而成的古朴旗幡凭空出现在他身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幡面上用古老的金色符文绘制着繁复的星辰图案和神只形象。
魂幡出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幡中传出,疯狂吞噬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以及……那血煞剑散发出的血腥煞气!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撼莫名的目光中,一道高大魁梧、身披青色战袍、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的虚影,在魂幡上方迅速由虚化实,凝聚成形!
那虚影手持一柄巨大的青龙偃月刀,胯下虽无坐骑,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义薄云天的磅礴气势轰然降临!
“关……关圣帝君?!”
这一次,连见多识广的少林释延弘大师也忍不住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关羽虚影那双丹凤眼猛然睁开,扫过那四道妖异的血色剑罡,眼中闪过一丝如同看待蝼蚁般的蔑视。他手中那完全由能量构成的青龙偃月刀随意地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被割裂的细微嘶鸣。
那看似威力无穷、交织成网的四道血色剑罡,在青龙偃月刀挥出的那道看似朴实无华却蕴含着至刚至阳、破邪诛魔之意的青色刀光面前,瞬间寸寸碎裂、消融、化为虚无!
“噗!”
“噗!”
“噗!”
“噗!”
四名施展血煞剑的剑鬼如遭泰山压顶,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齐齐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古剑寸寸断裂,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远处的地面上,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夜风吹过江面,带来腥咸的水汽和浓重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持剑而立、白发在夜风中微微飞扬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前那杆缓缓消失的魂幡和逐渐淡去的关圣帝君虚影。
以一人之力,摧枯拉朽般击败凶名赫赫的逍遥六剑鬼,甚至召唤出了传说中的武圣关羽法相!
这个陈阳,究竟是何方神圣?!
雾隐门,又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陈阳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那些之前或冷漠、或贪婪、或敌视的面孔,手中青色长剑斜指地面,淡淡说道:
“还有谁,想要《天机玉书》?”
无人应答。
之前那些蠢蠢欲动、心怀鬼胎的目光,此刻大多变成了惊惧、忌惮和深深的震撼。
就连天师府张道乾,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看向陈阳的眼神中,杀意与忌惮交织,一时竟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就在这片因陈阳的强大实力而带来的短暂死寂之中,那一直被众人暂时“遗忘”的汉江,终于积蓄够了最后的力量,发出了毁灭的咆哮!
“轰隆隆!!!”
江面不再是掀起巨浪,而是猛地整体向上炸开!
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水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无数鱼虾、江石、淤泥被抛向高空,又如同暴雨般砸落。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悍然炸响!
水柱之中,一条庞然大物缓缓抬起了它狰狞的头颅!
那是一条长达百丈的黑色蛟龙!
它通体覆盖着桌面大小、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漆黑鳞片,一双赤红,狰狞可怖!
“蛟龙……蛟龙彻底出世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尖叫。
刹那间,江边彻底陷入了混乱!
有人被这灭世般的景象吓破了胆,转身就逃,甚至不惜动用秘法,只求远离这片绝地…
有人仓促间与同门结阵自保,光芒闪烁却显得如此脆弱…
更多的人则呆立原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大脑一片空白,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陈阳站在混乱的人群边缘,狂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白发狂舞。
他看了一眼地上因为蛟龙出世导致气机牵引而再次痛苦抽搐的九尾狐,又望向江中那正在舒展身躯的黑色蛟龙,瞳孔中血色渐浓。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平日里高高在上,规矩森严,动辄以大势、责任压人。可当真正的浩劫来临,他们欺凌弱小,互相算计,见利忘义,贪生怕死!这样的“正道”,守护何用?这样的“规矩”,遵守何益?
既然温和与道理无法唤醒这群麻木不仁、自私自利之徒……
那么,便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杀出一个朗朗乾坤!震慑宵小!
“既然诸位所谓的正道,就是欺凌弱小,各自算计……”
陈阳缓缓抬起右手,腕上的千机锁感受到主人那沸腾的杀意与决绝,发出一声欢愉的轻鸣,瞬间分解、重组,不再是长剑,也不再是任何防御形态,而是化作一杆通体暗红的狰狞长枪!枪身缠绕着黑色的煞气!
“……那我今日,便让诸位看清何为‘正道’!”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化作一道血光,直冲蛟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