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平在理想的道路上奔跑,她在追逐一束光。突然,她的前方,出现了巨大的障碍物。
英子的病情加重,生命垂危,曲桂娥在绝望中选择认命,为英子准备后。
高秀平看着英子那孱弱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妹妹就此离去。她深知代课老师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承担英子后续的治疗费用。
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高秀平咬了咬牙,决定辞去代课老师的职务,加入互助组。
她知道,加入互助组虽然辛苦,但能有更多的收入途径,远比代课老师的工资多得多。
她找到校长,诚恳地说明了情况,校长虽感惋惜,但也理解她的难处,批准了她的辞职申请。
高秀萍没有立刻辞职,她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讲台,决定为自己和学生们上最后一课。
那堂课,她讲得格外动情,眼睛里闪着光。孩子们被她感染,朗读的声音格外响亮,仿佛在为她的梦想送行。
下课铃声响起,她紧紧攥着那半根粉笔,像握着最后一点理想的余温,她本想平静地告别。
然而命运连这点温情都不愿施舍。教室门被猛地推开,邻居大娘气喘吁吁地喊道:“秀平!快回家!英子咳血了,你娘哭得晕过去了。!”
世界瞬间寂静。高秀平手一抖,粉笔啪地断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甚至来不及收拾讲台,就像疯了似的冲出学校,奔跑中,她回头看了一眼,红旗、校舍、孩子们惊愕的脸快速倒退退。
此时此刻,辞职不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决定,而是命运砸向她的一块巨石。她别无选择,只能承受。
她一口气跑回家,她看到佝偻着身子的妹妹英子,看到抱着英子满脸绝望的母亲,她转身跑出家门。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直跑到生产队,她冲到互助组,找到保长高连发,她用尽全力喊出:“给我最累的工!预支工钱!现在就要!”
那是一九五六年春天,从三尺讲台迈向万亩良田,高秀平命运的版图再一次改写。
她的最后一课,是被英子咳血的噩耗拦腰斩断的。她手下的粉笔啪一声脆响,粉身碎骨,一如她刚刚还熠熠生辉的教师梦。
从那天起,三尺讲台成了回不去的远方,一望无际的田野是她必须征服的战场。
她的手在泥土里寻找答案,老梨铧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像个沉默的老兵,见证着这个十五岁女孩如何将汗水滴入黄土,每一滴,都像颗透明的种子,祈求着能换来妹妹的一线生机。
从书本到田野,这巨大的转变让高秀平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她将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开启新的征程,这是跟阳光打交道的事情,感觉舒坦,没啥可遗憾的。
穷人家的孩子来不得矫情,没有遗憾的资格;忐忑的是,她对农业生产几乎一无所知,没有书本的依赖,有些迷茫,干就是了,农民就是最好的书本。
时间过得太快,让她来不及享受这一段到了晚年仍然被她称为是人生中最快乐时光的学生时代,是的,她拥有过,体验过,也许这就是享受吧?
她的眼睛模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孩子们清脆的读书声,眼前浮现刘老师、吴老师、司老师还有李校长的面孔。
每个老师都给她传递过向上攀登的梯子,她好想沿着这些梯子继续攀登。可生活的重担容不得她过多留恋。
高秀平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田野,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可此刻她却无心感受。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学校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飘扬的红旗,她想念学校里的讲台、书本,想念那些可爱的孩子。
可一想到病床上的英子,她又只能把这份思念深深埋在心底。
她不知道命运之神为什么对她一再考验,她的求学路来得太快,走得也太突然,感觉是梦。
继父刘乃超给了她很好的机会,让她顺利完成由小牛倌到学生的蜕变,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飞跃。
她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迅速实现上学的梦想,又马上幻做泡影,一切恍若隔世。
如今的她加入互助组,要用她幼小的身躯当画笔,在广阔的天地间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
她的思维从牛粪哲学转到课堂上的文字和数字,由学生变成老师,未来会变成什么呢?
那一年,高秀平只有十五岁。互助组都是成年人的加入,要求是能干活的壮劳力,女人能帮忙干一些杂活。
有的人家实在没有劳动力,会把牛或者马加入互助组,还有的用马车、牛车等生产工具入社。
互助组是自愿组成,一般都是七八户人家,采取工分制记工。大家一起合作愉快就一起干,不愉快随时散伙的也不少。
高秀平来到互助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保长高连发了解这个丫头,不能把她当孩子看。
高连发思考再三,把她安排在自家的互助组,方便照顾她,毕竟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弱女子。
高秀平看着周围并不陌生的成年人,心里有些许忐忑。但一想到英子的病,她咬了咬牙,暗暗给自己鼓劲。
春耕时翻新的泥土气息与教室里的墨水味在她记忆里交织,她偷偷保存的粉笔头在田间写字,被雨水晕开的字迹如同消逝的教师梦。
她分不清麦苗和杂草,在除草时闹了不少笑话。但她没有气馁,虚心向有经验的老农请教。
她除草时的架势,活像在给麦苗们批改作业,可惜把优等生都当杂草拔了。
第一天干活,她就跟着大家到田地里除草。一开始,她动作生疏,效率很低,还累得气喘吁吁。
可她没有放弃,仔细观察其他人的动作,不断调整自己。到了中午休息时,她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汗水湿透了衣衫。
高连发看在眼里,心疼地说:“秀平啊,你还小,累了就歇会儿。”
高秀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保长,我没事,我能坚持。”
下午,她干活更加卖力了。她的汗水滴入黄土,立刻被饥渴的土壤吞噬,每一滴汗都像颗透明的种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虽然她身体疲惫不堪,但只要一想到能多挣些钱给英子治病,她就充满了动力。
英子的咳嗽声像把钝锯,夜夜锯着高秋平的神经。药罐里的蒸汽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如同她们琢磨不定的未来。
曲桂娥看到高秀平布满伤痕的双手,眼眶瞬间红了。“秀平,你这孩子,咋把自己累成这样啊。”
曲桂娥心疼地抚摸着高秀平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高秀平强忍着身体的酸痛,挤出一个微笑安慰母亲:“娘,我不累,这样能多挣点钱给英子治病。”
她轻轻摸了摸英子的脸,英子虽然病着,可还是努力对姐姐笑了笑。那一晚,高秀平躺在炕上,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可想到一天下来挣的工分,想到离治好英子的病又近了一步,她又充满了力量。
此后的日子里,高秀平在互助组里愈发拼命,她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效率也越来越高,大家都对这个坚强的小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这天,互助组安排种豆子,大家分工明确,由一头牛在前面开垄沟,后面依次有人捻种子、施肥、扶垄。
开垄沟的任务是最关键的,由经验丰富的人赶着牛,牛在前面拉着犁铧,赶牛人手持犁铧的把柄,犹如方向盘一样,要保证犁铧开的垄沟笔直且深浅均匀。
这绝对是技术活,不然遇到石头块或者树根之类的障碍物,犁铧就脱轨了。
牛的行走速度也在赶牛人的把控之下,因为被牛牵引的还有扶垄沟这一最后的环节。
高秀平看着这一连串的工序,心里痒痒的,她也想试试开垄沟。她鼓起勇气跟保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保长有些犹豫,毕竟这活难度不小。
但看到高秀平坚定的眼神,还是点头答应让她试试。高秀平兴奋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犁铧把柄,学着别人的样子赶起牛来。
一开始,牛不太听她使唤,垄沟开得歪歪扭扭,还时不时就脱轨。周围的人都替她捏把汗,有人在旁边小声嘀咕她不行。
可高秀平没有放弃,她一次次调整姿势和力度,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慢慢地,牛好像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开始乖乖听话,垄沟也越来越直。
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纷纷为她鼓起掌来:“莫不是这牛知道你当过小牛倌,才会对你毕恭毕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