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鹰钩鼻子
一九四六年的海风从大西洋彼岸吹来,那包白色的西洋药救回了高殿广的命,却也像一根刺,扎进了高殿强的心。
当皮靴踏碎瓦片的脆响传来时,他知道,这份儿来自鹰钩鼻子的恩情,恐怕这辈子偿还不了了。
高殿强和高殿广千恩万谢送走赵四和李秀才。高殿强吸了吸鼻子说:“二哥,这钱可解咱们燃眉之急了。”
高殿广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定不能忘了张举人的大恩。说起恩人,我还有一个大恩人,我真是三生有幸,遇到太多恩人。”
高殿强好奇:“还有哪位大恩人?”
高殿广说:“那年你不在家,曲万生帮我招揽编棉槐筐的活,我为了挑选上好的棉槐条,自己上山,结果……”
曲桂娥趁机告状:“强子,你知道吗?你哥那次差点没命了,多亏鹰钩鼻子搭救。”
高殿强感到震惊:“鹰钩鼻子?差点没命,我哥他怎么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情?”
曲桂娥安慰说:“说来话长,你在外面不也是惊险重重吗?等有时间了慢慢告诉你,今晚不早了,娘在家不放心了。”
高殿强不甘心:“二嫂,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就告诉我吧。”
曲桂娥灵机一动:“要不这样,今晚我带狗挡和玲玲去陪妈,你在这陪你二哥,你们兄弟二人聊个通宵也没人管。”
高殿强高兴地答应了。
狗挡一听要去奶奶家睡觉,开心极了。一路上欢蹦乱跳,曲桂娥提醒她:“夜路不长眼,当心石头咬你的脚丫子。”
狗挡却心不在焉,“娘,你不是说这世间万物都长眼睛吗?”
曲桂娥被她问得一时答不上来。突然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一只猫,狗挡吓了一跳,赶紧拽住曲桂娥的衣襟,“娘,是不是大灰狼啊?”
曲桂娥被狗挡逗乐了:“还有你怕的东西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狗挡不服气地说:“我不怕天不怕地,那是因为天地有良心,不会欺负我。”
曲桂娥打趣说:“你这孩子啊,生在我们家可惜了,如果是有钱人家,一定把你培养成一个能说会道的小才女。”
狗挡歪着头问:“小才女是谁呀?比哪吒还厉害吗?”
曲桂娥笑着解释:“哪吒是男孩子啊!”
狗挡感到不解:“那他为啥扎小辫子”
曲桂娥又被她问得答不上来了:“那你应该去问哪吒他娘,你娘太笨了。”
狗挡也被母亲逗乐了,玲玲也跟着笑个不停。曲桂娥耐心地告诉狗挡:“小才女可以读书识字,会认字算数,能看明白地契文书。”
狗挡接着问:“那些都是玩的,我没时间玩,我要读书识字,将来有大出息。奶奶总让三叔读书,说是要有大出息。”
曲桂娥轻轻捏了下狗挡的鼻子,“咱家虽穷,但只要你想学,娘以后想法子教你。”
狗挡欢呼起来,一路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学会后要做的事,不到一百米的路,娘几个很快到了刘氏家里。
狗挡率先跑到奶奶跟前:“奶奶,你好些了吗?”
刘氏笑着摸摸狗挡的头,“乖孙女儿,奶奶好多了。今天怎么想着过来陪奶奶啦?”
狗挡眼睛亮晶晶地说:“娘说让我和玲玲来陪您呀,爹和三叔要聊天呢。”
刘氏看向曲桂娥,“还是你想得周到。”
刘氏接着又对狗挡说,“我的乖孙女儿哟,刚刚在路上有没有看到啥新鲜事儿呀?”
狗挡歪着头想了想,“路上有只猫突然窜出来,可吓人了,我还以为是大灰狼呢。”说完吐了吐舌头。
刘氏忍俊不禁,“哈哈哈,傻孩子,咱这儿哪来的大灰狼呀。”
狗挡一本正经地说:“奶奶,万一有呢,要是真有狼来了,我就保护您和玲玲。”
刘氏和曲桂娥听了都笑起来。刘氏把狗挡和玲玲拉到身边坐下,“好好好,我的宝贝孙女是勇敢的好孩子。”
狗挡靠在奶奶怀里,“奶奶,您给我们讲个故事呗。”
刘氏慈祥地笑了笑,“行,奶奶给你们讲个故事。从前有只小狗,它特别聪明伶俐,总是守护着村子。
一天夜里,来了一群偷粮食的老鼠,小狗发现后,汪汪叫着把大家都叫醒了,保住了粮食。”
狗挡听得入神,“奶奶,那小狗像我一样勇敢呢。”
刘氏疼爱地说:“我感觉你比小狗勇敢多了”狗挡和玲玲都笑了。
突然,狗挡像是想到了什么,“奶奶,那我也可以让滚子和村里的狗狗们一起守护村子呀。”
刘氏大笑,“我的乖孙女真是长大了。你和滚子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狗挡警惕起来,小声说:“奶奶,会不会是坏人呀?”
说着就抄起一旁的扫帚。曲桂娥笑着说:“大概是风吹的,别紧张。”
狗挡却不听,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原来是自家养的老母鸡在啄食。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狗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放下扫帚,重新坐回奶奶身边。刘氏轻轻搂着狗挡和玲玲,开始讲述以前的趣事,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狗挡在故事里进入梦乡。
高殿强和高殿广兄弟二人难得单独在一起聊天,高殿强先开了口:“二哥,这么多年,苦了你了。爹走了,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全靠你和二嫂撑着。怎么也不见大哥大嫂出面呢?”
高殿广摇摇头说:“大嫂她对娘有想法,大哥也管不了她。”
高殿强说:“还是为那二百两小银子的事情?”
高殿广说:“对啊!大嫂一直在较劲,欺负你二嫂和狗挡,娘就看不惯她。”
高殿强说:“说实在的,二嫂嫁到咱们家真是委屈了。”
高殿广竟然泣不成声:“强子,我对不住你二嫂,我__我对不住娘__我也__对不住你……”
高殿强搂着哥哥的肩膀,让他痛快哭吧。高殿广哭累了,感觉轻松点。
高殿强长叹一声:“二哥,这日子就像是在泥沼里走路,每一步都艰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帮扶,总能熬过去。”
高殿广眼眶泛红:“还记得小时候,哪怕只有一口吃的,咱哥三个都要争半天,现在想来,那时虽穷,却也快乐。”
高殿强得意地说:“你总让着我,我每次都能抢到大块的。”
高殿广拍了拍弟弟的肩:“现在咱们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光要顾着小家,还要报答恩人。”
高殿强握紧拳头:“嗯,等以后日子好过些,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对了,说说你那次受伤的事吧?”
高殿广说:“那次我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被马车撞倒,叽里咕噜滚到坡底下,没有知觉了。”
高殿强听得目瞪口呆:“你当时脑子清醒吗?”
高殿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刚滚下去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觉着这下完了。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身子不断碰撞着坡上的石块和树根,疼得钻心。
“但刹那间,脑子里又闪过家里的情景,娘还病着,弟在外漂泊,我要是就这么没了,这个家可咋办。”
高殿强紧紧握住哥哥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高殿广接着说:“后来意识模糊间,好像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我想喊救命,喉咙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再之后就彻底昏过去了。”
高殿强追问:“那鹰钩鼻子是谁?”
高殿广说:“他是个神秘的人物,曾多次救过你二嫂他们娘家,如今又来救我,也许是上天派来的吧?”
高殿强感到好奇:“那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量?他是怎么救你的?”
高殿广说:“他并非有神力,只是个有善心的人,他那次给了我一包药,我敷上去后不疼不痒,几天后就痊愈了。”
高殿强问:“是什么药?”
高殿广说:“是一种白色粉末,他说是‘磺胺粉’”
高殿强说:“可能就是西洋药,西方的药,外国人带来的,怪不得。”
高殿广说:“看来这外国人也不都是坏人,那天我迷迷糊糊,没看见鹰钩鼻子,你二嫂说,他说了几句外国话,用手比划着。
“意思是说那个药能处理伤口,防止感染,然后他亲自为我清洗伤口,还帮我把药敷上,扔下药就走了。”
高殿强感叹道:“二哥,你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往后可得小心点儿,咱们家离不开你。”
高殿广点点头:“是啊,经过那次,我就更明白活着的意义了。不为别的,就为家人,再难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高殿强安慰道:“二哥,你以后可不许上山了。”
高殿广说:“我知道了,但是你在外面也不容易,一定有很多困难你都没告诉我们吧?”
高殿强叹了口气,“是啊,啥事躲不过你的眼睛。在外讨生活哪有容易的事。就说上次吧,遇上暴雨天,本以为躲在破庙里就能平安无事,谁知道那庙年久失修,屋顶塌了一角,差点把我砸伤。”
高殿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们都是苦命人,不过好在总有贵人相助。像今天,如果不是赵四和李秀才帮忙,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高殿广说:“没错,这世间好人还是有的。只是这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今日不知明日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稳下来呢?”
正说着,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雨滴打在院子里的水缸沿上,滴答作响;打在房檐的干草上,溅起一片水雾。
雨越下越大,雨打窗棂噼啪作响。雨水顺着破窗缝流进屋里,高殿强赶忙拿盆子接住。那叮咚声响像是老天爷在数他们欠下的债。
高殿广望着窗外的雨幕喃喃:“这世间的雨原是分两半的,一半浇庄稼,一半淹人心。”
此刻,雨越下越大,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像是老天爷在冲洗掉他们过去的苦难,迎接新的开始。兄弟二人伴着雨声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兄弟二人还在睡梦中,狗挡就欢快地跑回家,但是看见父亲和三叔还在睡懒觉,就悄悄溜出去,又跑到奶奶家吃饭。
刘氏早晨起来发现狗挡不见了,但是她并不着急,心想一定是跑回家了,果不其然。曲桂娥将玲玲交给婆婆,起来做早饭。
(二)黄水疮
玲玲被奶奶搂住,不安地扭了扭小脑袋,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腥气混在孩子的奶箱里。
刘氏几天没看见玲玲,仔细瞅着眉眼,越看越像儿子殿广。但是,当她闻到这异常的味道时,突然,她发现问题了。
玲玲的头发里有黄水流出,她吓出一身冷汗:“桂娥,你快看看,玲玲的头部怎么了?”
曲桂娥并没有惊讶:“娘,我知道,好久了,只是我用了好多药都不管用。”
刘氏着急地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娘说?”
曲桂娥安慰刘氏:“娘,告诉你只会让你着急上火,该想的法子我们一直在想呢。”
曲桂娥一边给玲玲擦头上的黄水,一边轻声哀叹:“穷人的伤口就像旱地的裂痕,日头越毒,越要自己长出盐巴来止血。”
刘氏感觉也对,日子在狗挡跑来跑去的身影里,一晃就是一天。
这天,高殿广兄弟二人正在琢磨编织小动物的事,李秀才急匆匆赶来:“我打听到邻村有户人家需要短工帮忙耕种农田,工钱按日结算,是不是可以试试?”
高殿强说:“可以啊!眼下挣点钱真不容易?”说着就赶忙跑去应征。
那家主人见高殿强老实憨厚,身体也算壮实,便同意他留下来帮忙。高殿强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前往邻村,辛勤劳作。
而高殿广的草编手艺也越发精湛,编出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经由李秀才带到县城去,销量越来越好。
一日,高殿广正在编织草编小动物,他佝偻的脊背随着咳嗽剧烈起伏,枯枝般的手指正将芦苇杆扭成展翅形状。
突然听见门外皮靴踏碎瓦片的脆响,竹篾尖刺瞬间扎入指腹,血珠在苍白的草茎上洇出点点红梅。有村民路过跟他说:“又是日本人在捣鬼。”
这时高殿强正好干完活赶回家来,听村民谈论起近期日本人活动频繁,似乎在搜捕地下党的消息,高殿强心中一惊,:“当年救过我的王胖子会不会有事啊?”
高殿广问:“王胖子是谁?”
高殿强回想往事:“他是地下党,当年在日本的砖厂干活时,我还以为他是给日本人干活的走狗,对他特别讨厌。”
高殿广说:“那时候的地下党工作特别隐秘,尤其在日本人的厂子里,如果被发现就没命了。”
高殿强说:“在砖厂干活的那个时候,还有个张举人对我特别好,每天下班儿后,把我带到他的小草棚里,给我讲《古文观止》里的内容,他讲得非常透彻。每次讲解都延伸到做人做事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高殿广说:“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贵人,那真是太幸运了。你这跑出去这几年,虽然受了不少苦,但是遇到了不少贵人,这是你的一生中难得的财富。”
高殿强说,“对呀,虽然说我们现在生活很艰苦,但是我们在家里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那些革命党人在外面出生入死,家里人照顾不了,真是不容易。”
高殿广说:“对呀,我们现在虽然苦一点儿,但是比起革命党人,我们享太多的福了。
“我有时候也想出去,张举人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男人嘛,志在四方。但是一想到你和娘都有病,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我就走不开。”
高殿广说:“对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果想要报国,就不能管家里了,强子,我耽误你了。”说着高殿广有些泣不成声。
高殿强安慰哥哥说,“二哥,你别这样,我不走。”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天后,一群日本兵突然闯进村子搜查地下党。他们挨家挨户地搜,很快来到了高殿强家。日本军官用蹩脚的中文大声质问:“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
高殿强镇定地回道:“太君,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日本兵四处翻找,看到了高殿广编织的草编小动物,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高殿广草编的雄鹰时,感觉太有趣了,上手就想抢夺。
高殿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草编雄鹰,怒视着日本兵:“太君,这是我们用来换钱度日的,您不能拿走。”
日本军官恼羞成怒,抽出军刀架在高殿强脖子上:“八嘎,你的敢反抗皇军?”
高殿广忙上前求情:“太君息怒,这雄鹰就送给您了。”
日本军官冷哼一声,伸手去拿。此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刘氏猛地冲过来,紧紧抱住草编雄鹰:“太君,使不得……。”
刘氏话没有说完,日本军就将她踢倒在地“八嘎,不要命了!”。
日本军官气急败坏,命令士兵强行拉扯老人。一旁的曲桂娥忍无可忍:“太君,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求你们高抬贵手。”
曲桂娥早在日本人进门之前,故意把头发整得非常凌乱,挡着大半张脸。
高殿广见曲桂娥插话,急红了眼,赶紧把草编雄鹰双手递给日本人。
(三)高殿强参加革命队伍
一直躲在门后的狗挡和滚子终于忍不住了,狗挡一个眼神,滚子朝着抢雄鹰的日本人冲了过去。“滚子,别咬太君”狗挡一声令下,滚子又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那个手拿雄鹰的日本人,刚才吓得魂不守舍,周围村民也纷纷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放下吧,太君,高抬贵手。”
日本军官见势不妙,怕引起更大的民愤,只得收起军刀,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八嘎!”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刘氏摸着草编雄鹰低语,草根儿扎得再深也怕野火,可只要留着根脉,春风一吹又是满坡青。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枪声,日本兵纷纷赶过去查看。
原来,是真正的地下党在转移日军视线。趁着混乱,高殿强扶起哥哥,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家人。
当天晚上,村里一位颇有威望的老人去世了,按照当地的古老习俗,要在头七夜里举行撒灯祭,有的地方叫送灯。
即在逝者从家到坟地的路上,隔几步便用玉米芯儿蘸上柴油点燃,为亡灵引路,防止其迷途,也防止孤魂野鬼侵扰。家家户户都要出人帮忙,这也是一个凝聚人心,互相扶持的时刻。
高家也参加了,高殿广身体虚弱,负责在家扎蘸油的灯芯儿,他的草编手艺正好用上。高殿强、曲桂娥和狗挡都去路上帮忙撒灯和照看火苗。
夜色浓重,长长的火龙在荒野中蜿蜒,气氛肃穆又带着一丝诡异谲。村民们都沉默着,唯有火苗噼啪作响和风声。
突然一队鬼子兵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日本兵巡逻队被大规模有组织的火光吸引了过来,以为是中国人在搞什么秘密集结或信号传递。
他们粗暴地冲钻队伍,用皮靴踩灭地上的灯火,枪托推搡着村民,厉声质问谁是带头人。
高渐强血气上涌向上前理论被身旁的哥哥高殿玉死死拉住。
曲桂娥赶紧把狗挡搂在怀里,用身体挡住孩子的视线,自己则吓得浑身发抖,但强作镇定。
狗挡从母亲臂腕缝隙里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兵踩灭奶奶说的引路灯,又怕又气,小声嘟囔:“他们把爷爷回家的路踩黑了……”
保长高连发连忙上前,陪着笑脸,用半生不熟的日语夹杂着中文解释:“这是祭祭奠死人的风俗,绝非抵抗活动。
日本兵将信将疑,搜查了一圈,没发现武器,但仍凶恶地警告,不许再搞,然后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熄灭的灯路和惊魂未定的村民。
古老的习俗被暴力打断,带来的不仅是恐惧,更是文化被践踏,连祭奠先人都不得安宁的屈辱和愤怒。
高殿强握紧拳头,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声音:“跪着讨饭,换不来安生日子,只有站着,把拳头挥出去,小家才能安稳。”
他告诉自己,这个家,这个国,不能再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母亲和哥哥,表情严肃地说:“哥,娘,我想加入革命。昨天日本兵的恶行让我明白了,我们不能总是这么被动挨打,只有把侵略者赶走,我们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刘氏先是一愣,而后缓缓点头:“儿啊,娘懂你的心思。这些年咱们受的苦,娘也知道都是因为这战乱。你想去就去吧,娘支持你。”
高电强握紧拳头,突然顿悟:“人活一世,总得在泥里抛出个‘人’字,跪着讨饭不如站着挥拳高殿广也握住弟弟的手:“强子,哥也支持你。你放心去,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高殿强红着眼眶:“哥,娘,谢谢你们。我一定小心行事,争取早日把日本人赶出咱们的土地。”
于是他找到李秀才商量,想加入抵抗外敌的队伍。李秀才钦佩不已,表示会帮忙照顾他家老小。
临行前夜,高殿强将高殿广编的血顶草鹤揣进怀里。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掌心投下铁栅般的暗影,他却觉得这方寸囚牢里正孵着颗扑棱棱早破壳都太阳。
第二天早上,高殿强告别一家老小,踏上未知的征程,心中充满对未来胜利的憧憬,然而,等待他的并非是胜利。
高殿强满怀希望参加革命队伍,被带去见负责人,昏暗的油灯下,那个他曾经无比厌恶,以为是汉奸走狗的王胖子,转过身来,咧嘴一笑:“强子,我就知道,是泥里的真金,早晚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