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潮,高老太太的故事,一百万字叙述不完。她与儿媳妇王杰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只是,这仇恨在一张透明的纸里包着,一家人都在掩耳盗铃。
萱萱的律师函王杰看到了,她居然把自己当吃瓜群众,而萱萱也并没有撤诉的打算,观众有些看不懂了,她们是想干什么?看眼不怕乱子大吗?
至于高老太太和儿媳妇之间的矛盾根源,绝非是鸡毛蒜皮,那可是关系到人命啊。
谁说“乡巴佬不能娶城里的媳妇”?她偏不信!她的字典里没有“屈服”,只有滚子教的“头拱地也要走下去”!
老太太的字典里,“滚子精神”是扉页的烫金大字。
没想到啊,她过于自信,她为自己的坚持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是一九九七年,在高秀平五十六岁那年,孙子骏骏带着惊天霹雳来到这个世界。
那是一条带着诸多疑问的生命,一个头上的大血泡比脑袋还大的“大头娃”。
医生说是难产造成,生死未卜。看着保温箱里那随时可能破裂的“水球”,那薄皮下清晰可见的血管,像命运恶意编织的死亡蛛网。
高秀平感觉支撑了她一辈子的“滚子山”,轰然崩塌了。奋斗半生,以为能掌控命运,却被一记“医疗事故”砸回深渊。
这是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主治医生范思科,是产妇王杰的朋友,她是刚毕业的实习生。
本来,瓦国妇婴医院从副院长到产科主任,高秀平都有铁打的关系。
产科主任高秀兰是她的堂妹,在那个当时,已经有二十多年产科经验,高秀平很早就打好招呼。
然而,王杰有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婆婆是农村人,傻不拉叽的,怎么可能找到可靠的人,还是让我妈找个靠谱的人吧。”
王杰相信自己的娘家妈,压根儿没瞧得起自己的婆婆。
王杰的母亲没有让女儿失望,她找到邻居帮忙巴拉出一个妇产科专业的大学生,就是那个范思科。
范思科受宠若惊,一个妇产科的见习医生,居然有主动送上门的“高级试验品”?
范医生心想:感谢王姐信任,我可是没摸过真孩子。你家宝贝让我练手,我尽量不出大篓子。
范思科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可惜她踩的是李家的雷。
高秀平不满意这样的决定:“你高秀兰二姨是妇婴医院最有权威的妇产科医生,而且是妇产科主任,你们居然放着靠谱的人不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王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人家范思科还是妇产科学历最高的大学生呢,那才叫靠谱,我生孩子我说着算。”
学历光环 vs. 实战经验——王杰押上了儿子的命赌前者赢。
王杰的母亲支持女儿:“高秀兰是从农村调上来的医生,她不行,还是城里人有见识。”
这地域歧视,根深蒂固,杀人无形。
高秀平那个气啊:“医生是靠经验吃饭的,经验是一个个病人积攒出来的,怎么能扯到农村和城市上呢?”
真理在握,却敌不过偏见的铜墙铁壁。她的话被抛进呼啸的海风里,瞬间撕碎,无人听见。 沟通的绝望,莫过于此。
医疗事故的发生惊动妇婴医院上下,婴孩降生了,没有哭声,像极了奶奶降生时的“淡定”。
命运的残酷回响,充满恶意的巧合。 开始的时候,高秀平还心中一喜,以为孙子像自己一样,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声,还在心里美滋滋呢。
很快,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婴孩的头顶鼓着一个巨大的血泡,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像一张被命运恶意吹涨的、濒临爆炸的皮囊。
高秀平触目惊心,心如刀绞。
李建设和李建国兄弟二人跟院方交涉,院方承认用见习医生欠考虑,决定开除范思科。
高秀平当然顾不了那么多,那些日子里,她睁眼闭眼都是那个令她魂飞魄散的大血泡。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眼眶像两口枯竭的深井,连呜咽都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只剩下焚心的怒火在血脉里咆哮!
这怒火如此猛烈,竟将她满头乌黑的头发惊得一夜褪尽颜色,变得如严冬初雪!
白发如雪,是愤怒与绝望的具象! 她想拿刀子捅死王杰和她的母亲,捅死那个范思科。
那一刻,滚子教会她的“以命相护”的兽性,在极致的痛苦中被彻底点燃、扭曲!
守护的本能,在绝望中化为毁灭的烈焰。
婴孩头顶的血泡在保温箱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输液管的反光在透明薄膜上流动,如同高秀平干枯眼眶里再也流不出的泪水。
范思科自知理亏,消失在高秀平的视线范围内,不然真的会命不保存。
王杰被母亲保护得很好,对一切危险的发生全然不知,没见到儿子并没影响她初为人母的喜悦感。
王杰母亲拒绝承认自己的责任,面对指责,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搬出:“爷奶积孙”的老话,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他才是受害方。
甩锅技术炉火纯青,还自带“反咬一口”技能。如果不是李建国从中调和,亲家母二人在医院就能开战,准能出人命,医院秒变角斗场。
李建国的夹板人生从此开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会被一个实习医生改写。
他那脆弱的心脏被两块磨盘挤压,左边是母亲的眼泪,右边是妻子的固执,磨盘间的缝隙越来越小,迟早会把他碾成粉末,一块夹心饼干的终极悲剧形态。
李守业风尘仆仆从兴旺岛赶到瓦国,他心心念念的孙子尚未脱离生命危险,仍在抢救中。
他和李建设观点一致,坚决要求追究责任。王杰母亲则以命相保,誓死维护范思科的饭碗。不让李守业和李建设参与此事。
李建国则迫于丈母娘的压力,对事情的发展采取顺其自然的佛系态度。
高秀兰为新生儿制定了严格的救治方案,除了日常吸氧、注射维生素和血浆,还用上进口脑活素和降低颅内压以及抗惊厥药物。
一周过去了医生问:“是否放弃?还要救治吗?”
高秀平说:“我不信我孙子就这样走了,继续治。”
高秀平“头拱地也要走下去”的滚子精神在此刻附体!
高秀兰看着固执的高秀平,叹了口气:“姐啊,你这脾气比咱老家那黑礁石还硬,海浪冲了半辈子,棱角都没磨圆乎。”
高秀平心想:知姐莫若妹。
第九天、第十天,孩子没有好转的迹象,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医护人员耗尽耐心,高秀兰摇了摇头:“姐,这孩子恐怕醒不过来了,放弃吧?每天费用很高,没有抢救价值了”
高秀平说:“再治两天吧,就两天。” 她近乎偏执的坚持,是绝望深渊里的最后一次信仰之跃!
第十一天,暗无天日。
第十二天,就在全体医护人员准备放弃,连高秀兰都眼神黯淡时,高秀平扑到保温箱前,那嘶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哭喊,穿透层层玻璃。
“孩子啊!你睁开眼看看吧!咱老高家的人,不能让人看扁了啊!你得像滚子一样,给奶奶争口气啊!不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睁开眼!睁睁眼看看奶奶!”
这哭喊,不仅是奶奶的呼唤,更是滚子当年守护精神的隔代传承!是生命对生命的终极呐喊!
奇迹出现了!仿佛那沉睡的小生命真的听到了“滚子”这个刻在家族血脉里的名字,听到了奶奶泣血的呼唤与那黑狗不屈的魂魄。
护士惊讶地尖叫起来:“睁眼了!快看呢!他睁眼了!”
十二天的黑暗长夜,终于被一丝微光刺破!这奇迹,是“滚子精神”在血脉中的又一次伟大胜利!是对高秀平一生坚守“不抛弃不放弃”的最好回响!
保温箱里,那双初睁的眼,茫然却清澈,映着高秀平泪流满面的脸,也仿佛映出了八十年前,那条守护在女婴身旁的、忠诚的黑狗影子。
这里是瓦国妇婴医院,一九九七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当婴孩在出生的第十二天终于睁开眼的瞬间,医护人员兴奋得奔走相告。
高秀平突然明白:滚子当年守护的不是狗挡,而是这个尚未降生的生命。
时光仿佛回到一九四二年,那个她自己降生的年代,狗挡的降生意味着命运的多舛,但无论有多少险阻,最终都会被当成垫脚石,指向前方。
就像海边的礁石,看似在抵抗浪涛,实则在为更远处的沙滩承受冲击。
三代人的苦难环环相扣,原来最锋利的命运之刀,早被滚子用皮毛磨钝了刃。
此刻保温箱里的婴孩瞳孔中,分明映着五十五年前那个四月十八的黄昏,滚子蹲在门槛上,右耳的缺口像被月光咬了一口的黑麦饼。
生命是一场接力赛,苦难是传递的接力棒,而爱是唯一的终点。
睁开双眼的婴孩用锐利的目光向世界宣告他的到来,那是他来到世上的第十二天。
他的奶奶在这十二天时间里,在高云兰主任的指导下,每天定时手动控制婴孩头部的位置和方向,以利于更快恢复,她在用耐力和毅力创造奇迹。
此后一周的时间,他每天都在快速好转,上帝赐予他一个超能的奶奶,也赐予他一种超能力,让他创造奇迹。
第十八天,他奇迹般睁开眼睛,各项指标检测正常,符合出院条件。
高秀兰为他量身定制一套长期康复干预方案,从日常操作到后期预防措施面面俱到。
包括抓握、捏取物品、步态训练、促进运动功能恢复等物理疗法和神经修复药物治疗。
并嘱咐高秀平一定要定期随访,监测发育里程碑,早期发现脑瘫或者智力障碍迹象。
同时采取感染防控和营养支持等措施预防并发症,避免头部压迫和做好家庭教育等家庭护理和心理支持。
总之就是要长期训练,不可掉以轻心。
李守业为孙子取名骏骏,希望他像骏马一样强壮。
关于他的出生,一家人守口如瓶。他们不想让孩子背负太多枷锁。
这件事犹如一坛尘封的老酒,只要闻一下,就能迷醉身心,导致神经错乱,发疯抓狂。
这个家,表面上看起来国泰民安,其实是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王杰在朋友圈的发文事件,犹如在尘封的酒坛上戳了个洞,一家人重新被搅和进疯癫状态。
朋友圈事件悬而未决,一家人都挺郁闷,李建设夫妻担心高老太太走极端。把老太太惹火可不得了,她老人家是无所不能。
孙圆趁婆婆睡觉,提议说:“别急!我们约一下高叔叔吧?让他陪妈聊聊天,兴许能放松一下心情。”
李建设想了想说:“这个问题,不行,妈那人要强,家里的事情她不会跟外人说的,别看他们关系不错,两码子事。”
孙圆点了点头:“确实是,我想得太简单。再说,那个保姆赵晓慧挺奇怪的,怎么对我们家过去的事情那么感兴趣,问这问那的, 莫名其妙。”
李建设也有同感:“上次他们来我们家,本来想留他们在家里吃饭的,可是嫌那个赵晓慧太多事,结果都到饭点,也没有挽留他们,感觉挺对不住高叔叔的。”
高叔叔名叫高连生,是高老太太的初恋,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家的保姆叫赵晓慧,比孙圆小三岁,神神叨叨的,总爱问这问那,让人喜欢不起来。
李建设告诉孙圆:“当年母亲和高连生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可惜啊,命运弄人,一场意外让他们错过彼此。”
李建设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妈当年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又漂亮又能干,谁能想到……。”
李建设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但欲言又止。
孙圆打趣道:“妈那么出类拔萃,怎么儿子就泯若众人呢?”
李建设反应极快:“我如果是凡夫俗子,怎么会招来仙女下凡呢?”
李建设夫妻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没发现正在睡觉的高老太太醒了。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李建设夫妻二人跟前:“你们两个啊,是郎才女貌,当年你们结婚的时候,好多人羡慕呢。”
高老太太的话,说得儿子儿媳美滋滋的。
孙圆见婆婆心情不错,试探着问:“妈,我们约高叔叔一起去海边玩怎样?”
高老太太连忙摆手反对:“什么?可别找他,他那个保姆该捧着醋坛子了。”
李建设夫妻“哈哈”大笑。
高老太太娓娓道来:“你高叔叔的老伴十六年前就去世,女儿怕他孤单,把他接到云港。儿子想把他接到北京,他不去。”
孙圆感慨道:“高叔叔可真幸福啊!儿子女儿都是国宝级人才。”
高老太太打趣说:“那你高叔叔岂不是成了国宝级老头。”
李建设赶紧接话:“妈,你是国宝级老太太。要不然高叔叔怎么会一直念着你。”
高老太太不置可否:“什么?这话不假,你高叔叔说过,他一直把我揣在心里。”
说完她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老照片,轻轻抚摸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泛起一丝泪光,“可惜啊,我们都老了,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李建设接过母亲手中的老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是一群小伙子的合照,照片上的小伙子都留着小分头。
他一眼就看出父亲李守业,还有舅舅高吉梁,他正在找高连生,孙圆一把抢过照片,她以为是婆婆和高叔叔的照片呢,没想到照片上全是男生,有点失望。
老式座钟的铜摆晃碎一室寂静,高老太太的指尖悬在泛黄的相片上,像掠过岁月的琴弦。
相片边缘卷曲着时光的茧,那个穿中山装的青年在斑驳的银盐里鲜活如初。
“这是连生哥……”她忽然用起少女时的称谓,声线里泛起波海湾的咸涩。
“六零年修松树水库,他跳进急流把你舅舅拖出来,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当时你爸也在场,那水深不见底,大家都以为人没了。”
孙圆看见婆婆松弛的眼睑微微颤动,暮色从老人瞳孔深处漫上来,淹没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往事。
照片背后洇着团暗褐色斑点,不知是茶渍还是血迹。
高老太太长长地舒了口气,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些许尴尬,马上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李建设感叹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挺奇怪的,你和高叔叔分开后还能友好相处,高叔叔跟我爸还能朋友相处,真难得。”
高老太太笑着说:“就看你咋想的啊,往好处想就没有烦恼。我要不是这样安慰自己,地球上早就没有我这个人了,都死好几个来回了。”
孙圆急忙鼓励婆婆:“妈,我们向您学习,都往宽处想。”
高老太太突然转变态度:“我们可以想开,但是孩子们不会像我们这样想啊,那朋友圈的事得想办法,别让萱萱受委屈,王杰太过分了,我就想去揍她。”
李建设听母亲说完,脑子又大了,这个问题又上线了,该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