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时光之河的河水漫过胸口时，林越才真正明白“时间”二字的重量。
不是玄元大陆的昼夜交替，不是九天界的千年一瞬，而是一种能直接啃噬神魂的力量。河水呈七彩琉璃色，看似柔和，触到皮肤却像无数细针在刺——每一滴水珠都在演绎“生老病死”，刚沾染上时是婴儿肌肤般的柔嫩，转瞬便化作枯枝般的褶皱，下一秒又在灵力冲刷下恢复光洁，如此反复，仿佛要将他的肉身与神魂拆解开，按时间的法则重新锻造。
“唔...”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攥紧了怀中的玉佩。那里的银色光点正微微发烫，青璃的残魂像是感受到他的痛苦，散发出一缕极细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游窜，所过之处，那些被时间之力扭曲的血肉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阿璃...”林越喉头哽咽。他强迫自己沉下心，运转《混沌诀》抵抗河水的侵蚀。功法运转的刹那，丹田内的轮回珠骤然亮起，一圈混沌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周遭的河水逼退三尺——这是他突破仙人境界后，首次完全掌控轮回珠的力量，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时间流速的影响。
他缓缓下沉，河水没过头顶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了。
没有风声，没有水声，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消失了。眼前的七彩河水变得透明，能看见河底铺着一层细碎的“星砂”，每一粒都在闪烁，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压缩的时间碎片：有玄元大陆的修士突破时的灵光，有九天界宗门覆灭时的火光，还有界海中位面崩塌时的暗光...林越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一粒星砂，脑海中便炸开一段陌生的记忆——那是一个魔界小卒从出生到战死的百年人生，喜怒哀乐俱全，真实得仿佛他亲身经历。
“这就是时光之河的馈赠，也是诅咒。”林越猛地收回手，额角渗出冷汗。上古玉简里说过，时光之河藏着万物的过往，却也能让人迷失在他人的人生里，忘记自己是谁。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丹田，轮回珠的光晕再扩三分，将那些试图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挡在外面。
河底没有方向，也没有昼夜。林越选了一处星砂相对稀疏的地方盘膝坐下，将怀中心口位置的玉佩轻轻取出，放在身前。银色光点在玉佩里浮沉，像被困在琉璃盏中的萤火，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丝微弱的神魂正在缓慢流逝——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五百年，青璃就会彻底消散。
“五百年...”林越指尖轻抚过玉佩边缘，那里还留着青璃的体温。他想起无尽森林里，她蜷缩在篝火旁，银发沾着露水，却坚持要守夜；想起万妖谷的大殿上，她挣脱束缚扑向大祭司，金瞳里满是“绝不拖累你”的决绝；想起仙人墓园里，她笑着说“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家的”，然后化作光点融入噬界珠...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在他神魂深处烫下不灭的印记。
“不够，五百年太短了。”他闭上眼，猛地将《混沌诀》运转到极致。轮回珠的光晕剧烈收缩，不再向外扩散，而是紧贴着他的身体旋转，将时光之河的时间流速催发到极致——外界一年，河底便是万年。
这是一场豪赌。
他要在青璃的残魂消散前，突破仙尊境界。
只有达到那个层次，才能完全掌控轮回与混沌之力，才有资格对抗时光之河的终极法则，取出那滴能重塑神魂的逆命之水。
河水开始剧烈翻涌。无数时间碎片被轮回珠的力量牵引而来，撞在光晕上炸开，化作精纯的能量涌入林越体内。那能量太过狂暴，顺着经脉游走时，竟像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他的皮肤瞬间布满血痕，又在时间之力的作用下迅速愈合，留下淡淡的金色纹路——那是《九转玄身》在极致压力下的再次进化，从半仙之体向着真正的仙尊之躯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
林越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有时他会看见青璃坐在星砂上，笑着递给他半个烤熟的妖兽腿，就像在无尽森林时那样；有时他会听到她在耳边低语，说万妖谷的桃花开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看；甚至有一次，他感觉有人轻轻吻他的眉心，带着熟悉的药香，让他差点松开紧握的灵力，沉溺在这虚假的温暖里。
“阿璃...”每次从幻梦中惊醒，林越都会第一时间看向身前的玉佩。银色光点越来越黯淡，那丝神魂的脉动也越来越微弱，可只要他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光点就会挣扎着亮一下，仿佛在说“我还在等你”。
这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为了这个执念，他忍受着时间碎片的冲刷，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碾碎，化作修炼的养料；为了这个执念，他任由《混沌诀》撕裂经脉，在一次次濒临死亡时，靠轮回珠强行逆转生机；为了这个执念，他甚至主动引动河底的空间乱流，用极致的痛苦保持神智清醒——他怕自己一旦睡去，就再也醒不来，怕那个等了他九世的身影，最终等不到一个结局。
又过了千年。
林越的修为在时光之河的催化下突飞猛进。元婴期的壁垒早已破碎，化神期的瓶颈如纸糊般瓦解，炼虚、大乘、渡劫...这些曾让无数修士穷尽一生也难以触及的境界，在他这里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个个脚印。他的肉身早已脱胎换骨，皮肤下流淌着淡淡的金光，轮回珠的混沌色与鸿蒙鼎的紫金色在他经脉中交织，形成一种全新的力量——既掌控时间，又平衡空间，隐隐触碰到了“创造”与“毁灭”的真谛。
这一日，当他再次运转灵力冲击仙尊境时，河底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无数星砂腾空而起，在他头顶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那是整个界海的缩影，无数位面在其中生灭，而玄元大陆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九天界的阴影里。星图中央，一条银色的河流蜿蜒而过，正是时光之河的全貌，而在河流的尽头，坐着一个模糊的光影身影，看不清样貌，却散发着与时间同源的气息。
“快了...”林越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他能感觉到，仙尊境的壁垒已经出现裂痕，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在此时，身前的玉佩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银色光点骤然缩成一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阿璃！”林越心头剧震，所有冲击境界的灵力瞬间转向，疯狂涌入玉佩。可这一次，那丝神魂的脉动却在迅速减弱，无论他注入多少灵力，都像石沉大海。
“不要...别走...”他失控地抓住玉佩，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幻觉再次袭来，他仿佛看到青璃站在河对岸，银发在风中飞扬，金瞳里满是泪水，却笑着对他挥手：“林越，不用等我了...”
“不！”林越嘶吼出声，神魂剧烈波动，导致正在冲击的仙尊境出现反噬。经脉中传来断裂般的剧痛，轮回珠的光晕瞬间黯淡下去，无数时间碎片趁机涌入他的脑海——这一次，不是陌生的记忆，而是他与青璃的过往，却被扭曲成最伤人的模样：无尽森林里，他松开了她的手；万妖谷中，他转身向魔族投降；仙人墓园里，他选择留在帝王冢...
“假的...都是假的！”林越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他死死盯着玉佩中那点微弱的光，用尽全身力气吼道：“青璃，你说过要一起回家的！你说过信我能做到的！你敢食言，我就...我就闯到地府也要把你拽回来！”
话音未落，奇迹发生了。
玉佩中的银色光点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一缕极细的金色丝线从光点中飘出，缓缓融入他的眉心。那是青璃最后的神魂碎片，里面没有力量，只有一段纯粹的记忆——是在无尽森林的篝火旁，她偷偷用指尖蘸了他的血，在自己手腕上画了个小小的轮回印记，轻声许愿：“愿以残魂为引，护他道途无阻。”
“傻子...”林越的眼眶瞬间红了。这才是她真正的执念，不是等他救援，而是用最后的力量，为他扫清障碍。
就在这段记忆融入神魂的刹那，林越体内的混沌诀与轮回珠突然共鸣，鸿蒙鼎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三者之力交织，形成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狠狠撞向仙尊境的壁垒！
“轰——”
河底炸开漫天金光。林越的身形在光芒中节节拔高，周身的金色纹路连成一片，形成一件古朴的战甲。他的眼眸中，一半是轮回珠的混沌色，一半是鸿蒙鼎的紫金辉，举手投足间，竟有无数细小的空间在生灭，无数短暂的时间在流转——他终于突破了，在时光之河的深处，历经亿万年苦修，成就仙尊之位。
金光散去，林越缓缓起身。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里面的银色光点虽然依旧微弱，却稳定下来，不再流逝。他能感觉到，青璃的残魂被他的仙尊之力护住了，只要找到逆命之水，就能立刻开始重塑神魂。
“等着我。”他将玉佩重新贴在心口，抬头望向时光之河的尽头。那里的光影身影似乎微微颔首，一道柔和的光芒从河底升起，在他面前铺成一条通往深处的路——逆命之水，就在前方。
林越一步踏出，身影化作流光，沿着光路疾驰而去。河水中的时间碎片不再能撼动他的神魂，那些扭曲的幻境也自动消散。他的道心在亿万年的执念中淬炼得无比纯粹，只有一个目标：走到时光的尽头，带回他的女孩。
河底的星砂依旧闪烁，记录着又一段跨越时间的传奇。而在界海之外，外界不过才过了万年，玄元大陆的幸存者们早已在鸿蒙鼎创造的空间里繁衍生息，却没人知道，那个曾守护他们的修士，正在时光的洪流中，为一个承诺，赌上了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