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郭春海蹲在院子里磨他那把猎刀,刀刃在青石上“嚓嚓”地响,磨刀石上沾着水,混着铁屑,黑乎乎地往下淌。乌娜吉在灶台前熬着小米粥,锅里的热气腾起来,混着柴火的烟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春海,粥好了。”乌娜吉喊了一嗓子,手里还攥着根木勺,另一只手扶着腰——她肚子已经显怀了,再过两个月,家里就得添一口人。
郭春海“嗯”了一声,把刀在裤腿上蹭了两下,刀刃寒光闪闪。他刚起身,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桦踩着露水走了进来。
女猎手今天没穿她那件鹿皮坎肩,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棉布褂子,辫子盘在脑后,用一根红绳扎着,干净利落。她手里拎着个布兜,往地上一放,兜口散开,露出几团黑乎乎的狼粪。
“看看这个。”白桦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那几团粪球,“昨儿个在林场西沟子捡的。”
郭春海蹲过去,捏起一小块碾了碾,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一皱:“不对劲。”
“咋?”二愣子从厢房探出脑袋,脖子上挂的狼牙坠子晃荡着,他刚睡醒,眼睛还眯着。
“狼粪里掺了血。”郭春海把粪球掰开,里头有几根没消化完的骨头渣子,“这不是野物血,是家畜的。”
白桦点点头:“林场老刘家的羊圈昨晚上被掏了,丢了两只羊羔。”
乌娜吉端着粥碗走过来,眉头微蹙:“狼群不是不进屯子吗?”
“以前是不进。”白桦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但这群狼不一样。”
郭春海眯起眼:“你见着了?”
“嗯。”白桦从怀里掏出块布,展开,里头包着几撮灰毛,“领头的是只耳缺的公狼,左耳朵少了一截,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
郭春海接过狼毛,手指搓了搓,毛根上还带着血痂,显然是刚撕下来的。他抬头看向白桦:“你想咋办?”
白桦盯着他,眼神锐利:“我想让你跟我进山,就咱俩。”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
乌娜吉手里的木勺“啪嗒”一声掉进锅里,二愣子瞪圆了眼,连灶台旁趴着的狼崽子都支棱起耳朵,警惕地盯着白桦。
郭春海没急着回答,低头喝了口粥,米粒黏糊糊的,烫得他舌尖发麻。
“不行。”乌娜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白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郭春海放下碗,抹了抹嘴:“为啥非得是我?”
白桦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倒出几颗黄澄澄的子弹,摆在桌上:“五六半的子弹,我这儿就剩这些了。屯子里枪法好的,除了你,就剩李老爷子,但他腿脚不行。”
二愣子不服气地嚷嚷:“还有我呢!”
白桦瞥了他一眼:“你上次打狍子,三枪放空两枪,剩下一枪擦着狍子屁股过去的。”
二愣子脸一红,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郭春海沉吟片刻,看向乌娜吉。乌娜吉抿着嘴,眼神里带着不情愿,但也没再拦着。她知道,山里的事,郭春海比谁都清楚。
“行。”郭春海站起身,“啥时候走?”
“现在。”白桦把子弹收起来,系回腰间,“狼群白天歇着,夜里活动,咱得赶在晌午前摸到它们的老窝。”
郭春海点点头,转身进屋收拾家伙什。五六半步枪、子弹袋、猎刀、干粮、水壶,还有一小包盐——山里万一打到野物,现杀现吃,撒点盐能提味。
乌娜吉跟进来,从炕柜底下摸出个红布包,塞进他怀里:“带上。”
郭春海打开一看,是块山神爷的木牌,乌娜吉自己刻的,上头还绑了根红绳。
“戴着,保平安。”乌娜吉低声说,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郭春海咧嘴一笑,把木牌挂脖子上,塞进衣领里贴着胸口。
外头,二愣子正鬼鬼祟祟地往褡裢里塞干粮,见郭春海出来,赶紧把东西藏身后,干笑两声:“春海哥,我给你们送行……”
郭春海一把拽过褡裢,从里头掏出个弹弓和几颗铁珠子,挑眉看他:“送行带这个?”
二愣子挠头:“万一路上碰见松鼠呢……”
“老实待着。”郭春海把弹弓扔回去,“看着家,别让狼摸进屯子。”
二愣子悻悻地“哦”了一声,转头去逗狼崽子了。
白桦已经跨上她那辆老“幸福”摩托车,发动机“突突”响着,排气管喷着黑烟。郭春海把枪背好,翻身坐上后座。
摩托车一溜烟冲出屯子,碾过泥泞的土路,溅起一串水花。
乌娜吉站在院门口,眼神紧盯着摩托车远去的方向,仿佛要透过那片林子看到更远的地方。
她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不知道那个身影是否会平安归来。
直到车影完全消失在林子里,乌娜吉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她默默地走进院子,关上了院门,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乌娜吉来到院子里的一棵老树下,静静地坐了下来。
她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思绪却早已飘飞。
她想起了那个离开的人,想起了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时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哀伤。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为乌娜吉的心事伴奏。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的轻抚,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然而,心中的牵挂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