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死寂得令人心悸。
那亿万道灰色符文,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燃灯与镇元子的道基之上,让他们空有圣人之名,却行封神之事,成了天道最完美的傀儡。
青乾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算计了一切,却终究是算漏了鸿钧那视万物为棋子的无情与决绝。
平心娘娘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为燃灯和镇元子,也为这被天道牢牢掌控的洪荒。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气氛达到顶点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一直遵循着最古老、最质朴法则,周而复始,静默运转的六道轮回盘,突然……动了起来。
它不是在转动,而是在……颤抖!
一股源自洪荒最深沉、最古老本源的意志,从轮回盘中苏醒。
那不是平心娘娘的后土之魂,也不是任何生灵的意识,而是……地道本身,那被压抑了无数元会的,真正的主宰!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道鸣,响彻地府。
六道轮回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是金色,不是灰色,而是一种包容万物的,厚重而苍茫的土黄色!
它猛地一震,一股无可匹敌的排斥之力轰然爆发,直逼那勾连洪荒阳间与地府的通道,更直指那弥漫在整个地府,代表着鸿钧意志的灰色符文!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六道轮回盘,竟然自己觉醒了!
它以地道本源的姿态,粗暴而直接地,打断了鸿钧老祖对地府的干预!
“这……这是……”
青乾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精光,他看到了一线生机,一线他从未预料到的生机!
平心娘娘更是浑身一震,她看着那爆发出无上威严的轮回盘,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那是喜悦,是释然,是等待了无数岁月的回归!
通天教主正独自坐在碧游宫大殿之上,手中摩挲着诛仙剑图的拓本,心中郁结难平。
他虽不知道八景宫的密谋,但那股针对他的杀意,却如芒在背。
他感觉到,一场针对他整个截教的浩劫,正在酝酿。
突然,他猛地抬头,望向幽冥地府的方向。
“这是……地道?还有……老师的手段?”
他感受到了那股灰色的“规则锁”,也感受到了燃灯和镇元子那不伦不类的圣道。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化为深深的愤怒。
“好一个天道!好一个鸿钧!连证道之路都要设下圈套,将我截教弟子逼入绝境吗?!”
他正要起身,却猛地被那股从六道轮回盘中爆发出的土黄色光芒所震慑。
“这是……地道本源自己……觉醒了?!”
通天教主霍然站起,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看着那两个被吸入轮回盘的身影,感受着地道彻底苏醒后,那股磅礴浩瀚的力量,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哈哈哈哈!好!好!好!天道不公,地道来补!燃灯、镇元子,虽非我截教门人,但今日,你们却为我截教,为这洪荒,劈开了一条新的生路!”
他大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豪情。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以整个截教的性命,来与这天道,与那三位师兄弟,做一场最后的豪赌。
但现在,赌桌上,出现了新的玩家,而且是……足以掀翻整个赌桌的玩家!
“青乾……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通天教主喃喃自语,眼中战意高昂,“量劫?来吧!我倒要看看,这觉醒了地道的量劫,会是何等精彩!”
元始天尊脸上的狂喜还未完全散去,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地道觉醒之光,冲得烟消云散。
他呆呆地看着地府方向,手中的九转金丹,都从指间滑落,摔得粉碎。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地道……怎么会自己觉醒?”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刚才从绝望中看到希望,以为鸿钧老师给了他一把对付通天的利刃,可这把刀,还没等他拿到手,就自己跳到了对手的阵营里!
燃灯和镇元子,不再是他的傀儡,不再是封神的执行者。
他们是地道圣人!
是地道意志的化身!
他们会为了地道的完整,为了地府的兴盛而战!
而截教,虽然号称“万仙来朝”,但其门下,多为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徒,与地府的鬼魂,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地道圣人庇护截教,他这封神榜,还怎么榜上有名?!
“完了……全完了……”
元始天尊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愁容,比之前浓烈了百倍、千倍。那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命运反复戏耍后,彻底的无力感。
“师兄!那……那是什么光?怎么感觉……好厚重,好亲切?”
准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地府方向,一脸的茫然。
接引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土黄色的光芒,感受着那股彻底洗刷了燃灯和镇元子道基的地道本源,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们……被耍了。”
接引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从头到尾,我们都被耍了。”
“什么?”
准提还没反应过来。
“鸿钧老师……青乾圣人……地道本源……”
接引的眼中,一片灰败,“我们以为我们是棋手,或者至少是执棋者。现在才发现,我们……连棋盘都算不上!我们只是棋盘上,被用来搅动风云的两颗石子!”
西方教,追求的是清净、寂灭、往生。而地道,掌管的是轮回、转生、秩序。
两者本就相克。
如今地道觉醒,气运鼎盛,他们西方教那点微末的道行,在地道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我西方复兴的鸡……不仅没来,连鸡窝……都被地主给强占了……”准提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
接引看着西方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充满了迷茫。复兴之路,在何方?
光芒散去,漩涡平息。
燃灯和镇元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刻的他们,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锋芒毕露的利剑,那现在,就是厚德载物的大地。
他们的气息内敛而深沉,一举一动,都引动着整个地府的法则共鸣。
他们,彻彻底底地,成了地道圣人!
二人的回归,立刻引起了地府的剧烈震荡。
无数沉寂的法则被激活,浑浊的血海开始变得清澈,阴森的鬼域开始焕发生机,整个地府,仿佛从一个垂死的老人,变成了一个充满活力的青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平心娘娘,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青乾看到这抹微笑,心中一动,随即,他明白了。
下一刻,地府之上,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功德金云,再次汇聚!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精纯!那是地道彻底觉醒,认可了新主人后,降下的无上功德!
这功德,大部分涌入了燃灯和镇元子体内,巩固了他们的圣位。
而另一部分,则尽数涌入了平心娘娘的体内!
青乾彻底知道了,刚才平心为何会微微一笑。
地道觉醒,权柄回归!作为地道化身,以身化轮回的平心娘娘,将不再被天道压制!她可以自由出入洪荒天地之间,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于轮回盘,非无量量劫不得出地府的囚徒!
她,自由了!
而这一变化,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九天之上,紫霄宫中。
那个高坐于蒲团之上,与天道合一,视万物为刍狗的鸿钧,那双万古不变的,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双眸,竟……有了一丝清醒。
那丝清醒,如同一滴墨,滴入了清水之中,瞬间染黑了整片湖泊。
他不再是纯粹的天道,他重新拥有了“自我”的意识。他想起了自己是鸿钧,想起了罗睺,想起了紫霄宫,想起了那六个弟子。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合道,舍弃的一切。
在清醒的那一刻,鸿钧看着地府方向那两股崭新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地道圣威,看着那彻底觉醒的地道本源,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竟也……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欣慰,有赞许,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终于,从这天道的牢笼中,挣脱出了一丝缝隙。
他成功了。
他不是被青乾打败,也不是被燃灯和镇元子超越。
而是,他借由青乾这把最锋利的刀,撬动了天道,逼出了地道,最终,也撬动了……他自己。
他设下了最完美的局,却也给自己留下了唯一的破局之点。
而今天,这个点,被触发了。
洪荒的棋局,从这一刻起,再也无人能说清,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青乾看着地府的异象,又感受了一下九天之上那微妙的变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战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鸿钧,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
他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强者的敬意,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这盘棋,已经不是四圣对五圣,也不是天道对地道。
这是,所有圣人,为了真正的“自由”,向那至高无上的“规则”,发起的……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