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大营辕门外,四位僧佛修士,为首者身披赭色僧袍,腰间悬着一串乌木念珠,正是西方教降龙罗汉。
他座下白马神骏,四蹄翻飞间不见半分滞涩,身后跟着的钵罗汉与静坐罗汉亦是气度沉凝——钵罗汉肩扛青铜大钵,钵沿泛着暗哑的青光;静坐罗汉则双手结印于腹前,即便骑在奔马上,身躯也稳如磐石,仿佛正置身禅堂。
“前方便是西岐大营了。”降龙罗汉勒住缰绳,白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刺破暮色。
他抬眼望去,营寨连绵数里,鹿角拒马层层叠叠,营墙上的哨兵手持弓弩,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金铁与粮草混合的肃杀之气。
营门处的守军早已察觉动静,数十名甲士手持长戈快步上前,为首校尉沉声喝问:“来者何人?西岐大营禁地,速速报上名来!”
降龙罗汉抬手示意身后二人稍安勿躁,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吾乃西方教降龙罗汉,身旁二位是钵罗汉与静坐罗汉。此番前来,特为面见姜元帅与伯邑考公子,共商破阵之事。”
校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近日商军十天君布下十绝阵,西岐上下人心惶惶,连阐教诸位道长都愁眉不展,怎么突然来了西方教的罗汉?他不敢怠慢,一面命人严守营门,一面转身快步入营通报。
不多时,营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子牙身披素色道袍,手持拂尘,身后跟着身着锦袍、面容俊雅的伯邑考,快步迎了出来。
姜子牙目光扫过三位罗汉,拱手笑道:“三位道友远道而来,西岐蓬荜生辉!快请入营,帐中已备下清茶。”
伯邑考亦上前见礼,他虽未习道术,却自带一股温润如玉的气度:“久闻西方教诸位道友佛法高深,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降龙罗汉三人还礼,随姜子牙与伯邑考步入大营。穿过层层营帐,行至中军大帐外,却见一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的道人负手而立,正是阐教广成子。
他见姜子牙引着三位罗汉前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讽:
“哟,这不是西方教的道友吗?怎么,今日有空来西岐大营串门了?”
钵罗汉性子最急,闻言顿时就要开口,却被降龙罗汉用眼神制止。
降龙罗汉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广成子道友,吾等此番前来,并非串门,而是为辅佐西岐破十绝阵而来。如今商纣无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西岐乃天命所归,辅佐西岐,亦是我西方教与阐教的共同目的。”
“共同目的?”广成子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帐外几名阐教弟子纷纷侧目,
“道友倒是会说漂亮话!当年人皇轩辕证道,本是阐教与西方教共同应下的机缘,结果呢?我阐教倾尽全力辅佐轩辕,你们西方教却跑去辅佐蚩尤!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轩辕何至于与蚩尤大战数年,延误了证道时机?那一战留下的业力,至今仍缠在两教身上,道友今日倒是有脸提‘共同目的’?”
这番话如同惊雷,帐内气氛瞬间凝固。伯邑考虽不知当年旧事,却也听出了广成子话里的怨怼,不禁面露难色。
姜子牙轻咳一声,正要打圆场,静坐罗汉却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广成子道友,旧事已过,纠结无益。当年之事,既有天道轮回的定数,也有两教认知的偏差。如今十绝阵逞凶,商军虎视眈眈,若再因过往恩怨内耗,只会让天下百姓遭殃。我西方教此番前来,愿与阐教携手,共破此阵,以解西岐之危,这难道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吗?”
广成子还要反驳,却见帐外匆匆跑来一名道童,对着姜子牙躬身道:
“元帅,云中子道长与诸位师叔已在帐内等候,说要商议探查十绝阵的事。”
姜子牙趁机岔开话题:“诸位道友,眼下破阵事急,有什么话,不如进帐再议?”
广成子冷哼一声,转身步入大帐,降龙罗汉三人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帐内早已聚集了十数名阐教道人,云中子坐在左侧首位,见三位罗汉进来,只是淡淡点头示意,并未多言。姜子牙请三人落座,刚要开口,降龙罗汉却起身道:
“姜元帅,十绝阵凶险莫测,吾等虽未亲见,却也听闻其威力非凡。不如先让吾与伏虎师弟前往阵前探查一番,也好为破阵提供些线索。”
姜子牙闻言大喜:“若有四位道友相助探查,那再好不过!只是十绝阵中怨气冲天,二位道友务必小心。”
越靠近阵前,空气中的戾气便越发浓重,只见远处十里之外,十座阵法连绵排布,每一座阵门之上都萦绕着不同颜色的雾气——有的漆黑如墨,有的血红似火,有的则泛着诡异的青紫色,雾气中隐约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好强的煞气!”伏虎罗汉勒住马,眉头紧锁,他腰间的降妖杵微微颤动,显然是感受到了阵法中的邪异力量,“这阵法不仅引动了天地灵气,还掺杂了无数冤魂的怨气,若是强行闯入,恐怕会被怨气反噬。”
降龙罗汉取出乌木念珠,指尖轻轻拨动,念珠发出低沉的嗡鸣,抵消着空气中的戾气。
他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每一座阵法的排布:
“你看那座红雾缭绕的阵,阵门处隐约有火光跳动,应当是‘烈焰阵’;还有那座黑雾笼罩的,气息阴冷刺骨,怕是‘寒冰阵’。这十座阵法环环相扣,互为犄角,一旦触动其中一座,其他阵法便会立刻联动,难怪阐教道友迟迟无法破阵。”
二人又往前靠近了数里,正欲仔细探查“金光阵”的玄机,突然,阵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一道金色光柱从“金光阵”中射出,直奔二人而来。
降龙罗汉脸色骤变,拉着伏虎罗汉翻身下马,同时将乌木念珠掷出,念珠在空中化作一道赭色屏障。
“砰”的一声巨响,金色光柱撞在屏障上,激起漫天金光,降龙罗汉与伏虎罗汉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都溢出了一丝血迹。
“好厉害的阵法!”伏虎罗汉擦去嘴角血迹,心有余悸地说道,“这还只是阵法的试探攻击,若是真的闯入阵中,后果不堪设想。”
降龙罗汉收回念珠,脸色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大营,将探查的情况告知姜元帅与阐教道友。”二人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疾驰回西岐大营。
中军大帐内,广成子与云中子正围着一张沙盘争论不休。
沙盘上模拟着十绝阵的排布,广成子手持木杆,指着“天绝阵”说道:“此阵由秦完主持,阵中暗藏天诛之力,若要破阵,需以刚猛之力直击阵眼!”
云中子却摇了摇头:“不可!十绝阵互为依托,若强行攻击‘天绝阵’,其他阵法必定会出手相助,届时只会陷入重围。依我之见,应当先找到阵法的薄弱之处,逐一击破。”
二人各执一词,帐内其他阐教弟子也纷纷发表意见,争论不休。就在这时,降龙罗汉与伏虎罗汉掀帘而入,二人脸上的凝重之色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二位道友,探查情况如何?”姜子牙急忙问道。
降龙罗汉走到沙盘前,指着上面的阵法模型,沉声道:“十绝阵远比我们想象的凶险。此阵不仅引动了天地灵气,还融入了无数冤魂的怨气,阵与阵之间相互联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方才在阵前探查,仅被‘金光阵’的试探攻击击中,便已受伤,可见其威力之强。”
伏虎罗汉补充道:“而且每一座阵法都有专门的天君主持,他们对阵法的掌控极为娴熟,想要强行破阵,难如登天。”
广成子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连你们西方教的罗汉都束手无策,难道这十绝阵真的无法可破?”
云中子却陷入了沉思,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缓缓说道:“也并非完全无法可破。既然阵法环环相扣,那必定有一个核心阵法在维系着其他阵法的联动。只要找到这个核心,先将其击破,其他阵法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姜子牙眼前一亮:“云中子道友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核心阵法是哪一座?”
降龙罗汉沉吟道:“依我之见,那座位于十阵中央、被黑气笼罩的‘地烈阵’可能性最大。我们在探查时,发现其他阵法的雾气都或多或少朝着‘地烈阵’汇聚,想来它便是维系整个十绝阵的关键。”
广成子虽对西方教心存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认降龙罗汉的观察有理,他哼了一声:“即便找到了核心,想要破阵也绝非易事。‘地烈阵’由赵江主持,阵中能引动地心之火,威力无穷,寻常道术根本无法抵挡。”
帐内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愁云。伯邑考看着沙盘上的十绝阵,轻声说道:
“诸位道长、道友,西岐军民都在期盼着我们能早日破阵,若是我们一直犹豫不决,只会让大家的士气更加低落。不如我们先制定一个初步的计划,挑选几位道行高深的道友,先尝试攻击‘地烈阵’的阵眼,看看能否找到破阵的契机?”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姜子牙站起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沉声道:
“伯公子所言极是。明日一早,便由广成子道友、云中子道友带领几名弟子,与降龙罗汉、伏虎罗汉一同前往‘地烈阵’试探。其余道友则在营中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广成子与降龙罗汉对视一眼,虽心中仍有隔阂,却也都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中军大帐内的灯火依旧明亮,众人围绕着沙盘,不断完善着破阵计划,帐外的风声呜咽,仿佛在预示着明日一战的凶险。
而十绝阵方向,那十道诡异的雾气在夜色中愈发浓重,如同十头蛰伏的巨兽,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