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寿并未远遁万里,那般剧烈的空间波动反而容易引人注目。他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更深、更荒芜的沙海腹地。凭借着新领悟的“星尘化虚”之术以及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他在一处巨大的、常年被风暴侵蚀而成的岩山内部,寻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气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狭小石穴。
石穴入口隐蔽,内部干燥,虽灵气近乎枯竭,但对此刻只需绝对安静与安全的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布下数重星辰禁制,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也彻底斩断后,李长寿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淤积在胸口的暗红色血液,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脸色苍白如金纸,周身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星辰道胎光芒黯淡,三大星核的运转也变得迟滞缓慢。强行催动超越自身负荷的“三元归寂——星陨”,以及长时间维持对两位化神修士具有极强压制力的“九曜星锁大阵”,对他的根基造成了不小的损伤。这并非简单的灵力耗尽,而是道基之伤,远比肉体伤势更难恢复。
他艰难地盘膝坐起,先取出几枚得自圣教执事、品质上佳的疗伤丹药服下,温和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脏腑。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周天星辰列宿经》。此地虽灵气稀薄,但夜空之上,亘古星辰依旧高悬。丝丝缕缕纯净的星辰之力,穿透岩层,无视空间阻隔,被他以玄妙法门接引而下,如同甘霖般洒入干涸的丹田与道胎。
玉衡星核率先响应,温润的生机之力如同母亲的抚慰,流淌于四肢百骸,修复着那些细微的裂痕;瑶光星核清辉流淌,涤荡着因过度催动杀伐之力而可能沾染的戾气与暗伤,保持灵台与道心的澄澈;天玑星核则沉寂下来,暗金光芒内敛,仿佛一柄归鞘的神兵,在杀戮之后,也需要温养与沉淀。
肩头的瑶光星灵也感知到他的虚弱,小小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脖颈,精纯无比的瑶光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渡入他体内,加速着伤势的愈合。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悄然流逝。
一日,两日,三日……
李长寿如同化作了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与这石穴融为一体。唯有体内那缓慢而坚定运转的星辰道胎,以及三大星核逐渐恢复的光泽,证明着他顽强的生命力。
他不仅是在修复伤势,更是在消化与影煞、雷啸云这两位化神修士短暂交锋带来的感悟。化神期对天地法则的运用、对自身力量的精微掌控,都远非元婴期可比。尤其是影煞那阴冷诡异的黑暗之力,以及雷啸云那煌煌霸道的雷霆之威,都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他的星辰之道,包容万象,亦可衍化万法。观摩、体悟不同属性的力量与道则,对他完善自身的星辰大道,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同时,他也反复复盘着整个布局与战斗过程。哪些环节可以更完美?哪些风险可以规避?对九曜星锁大阵的操控,对“星陨”时机的把握,是否还有提升的空间?
每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都是对道心与实力的最好磨砺。
七日后,李长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疲惫,但那份深邃与沉静已然回归,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厚重。体内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星辰道胎恢复光泽,三大星核运转如常,甚至因为此番极限压榨与修复,隐隐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化神之境,果然玄妙……与天地法则的共鸣,远非元婴时可比。”他轻声自语,感受着体内更加如臂指使、与周天星辰联系愈发紧密的磅礴星力,“如今,才算真正在这化神期站稳了脚跟。”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外界恐怕已过去半月有余。金沙集如今是何光景?圣教失去一位化神使者,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必有雷霆报复。玄雷宗那边,雷啸云惊退而归,又会作何反应?
局势非但没有因影煞的陨落而明朗,反而更加扑朔迷离,暗藏杀机。
“此地不宜久留,但也不能贸然返回金沙集。”李长寿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界这半月来的变化,但又不能轻易暴露自身。
他想起了一处地方——位于金沙集东北方向三千里外,有一处名为“流萤绿洲”的小型修士聚集地。那里规模远小于金沙集,鱼龙混杂程度却丝毫不逊,且因靠近几处危险的妖兽巢穴与上古遗迹,消息颇为灵通,是许多散修和探险者交换情报、补给休整的中转站。更重要的是,此地并非任何大势力的直属地盘,相对松散。
决定之后,李长寿不再犹豫。他仔细清理了石穴内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确保即便有人找到这里,也绝无法追踪到他。随后,他施展遁法,身形化作一道融入风沙的淡影,朝着流萤绿洲的方向悄然遁去。
他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并未全力飞遁,而是借助沙丘、风暴的掩护,时停时走,不断变换路线。
数日后,一片点缀在无垠黄沙中的翠绿之色,出现在地平线上。那绿洲面积不大,依稀可见一些低矮的建筑轮廓,以及零星飞遁的修士光芒。
李长寿在距离绿洲尚有百里的一处沙丘后按下遁光,再次改换了容貌与气息,化作一个面容沧桑、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的金丹中期散修,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绿洲走去。
他需要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获取情报,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蛰伏疗伤已毕,星隐再入红尘。前方的风波,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而他也将在这风波中,继续砥砺他的星辰之道,直至……七星汇聚,星炬重燃的那一天。
他步入绿洲,感受着那久违的、属于人烟的喧嚣与复杂气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修士,如同一位最耐心的猎手,开始了新的寻觅。
而在那绿洲最热闹的一间酒肆角落,几名修士的低声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金沙集出大事了!”
“可不是!沙暴盟的刘香主莫名其妙失踪了!他麾下的人马现在乱成一团!”
“何止!据说前段时日,沙海深处有化神级强者交手,动静惊天动地!有人远远看到雷光与黑雾碰撞,还有……星光!”
“星光?难道是……最近传闻的那个,身怀星辰之力的神秘高手?”
“嘘!慎言!现在金沙集暗地里风声鹤唳,玄雷宗和圣教的人都在暗中搜寻什么,据说悬赏高得吓人!”
“圣教?就是那些穿灰袍的?他们最近活动很频繁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李长寿端着粗糙的陶碗,慢慢饮着劣质的灵酒,耳中听着这些零碎的信息,心中已然勾勒出外界的大致情形。
风暴,果然并未平息,反而因他的蛰伏,酝酿得更加猛烈了。
他放下酒碗,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无尽的黄沙,眼神深邃。
看来,这流萤绿洲,也并非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