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的……余烬……也敢……觊觎……神之领域……】
那古老而淡漠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星河倾泻,瞬间灌满了凌薇的整个意识海。不再是之前那些破碎混乱的低语,而是一种完整的、带着无上威严与俯瞰意味的意志!在这意志面前,凌薇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仿佛对方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存在的意义彻底湮灭。
神骸的意志!它苏醒了!或者说,它一直清醒着,只是此刻才将“目光”正式投注到这个胆敢携带“秩序余烬”闯入它核心领域的渺小个体身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凌薇的血液几乎冻结。她背上的伊莉丝似乎也在这恐怖的意志压迫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星语之钥”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风中残烛,怀中的星核碎片震鸣不止,传递出强烈的警告与……一丝不屈的抗争之意。
不能屈服!一旦意志崩溃,一切都将结束!
凌薇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感和腥甜味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强行抬起头,目光穿透“星语之钥”与星核碎片共同构筑的、正在被恐怖意志不断压缩的秩序力场,死死地望向大厅中央那块悬浮的、仿佛凝聚了宇宙终极奥秘与混沌的“神骸”碎片!
“我……非为觊觎而来!”凌薇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将自己的意念如同利箭般投射出去,对抗着那浩瀚的意志洪流,“我为终结……这场由你而起的灾难而来!”
这是赌博!她在尝试与这古老的存在沟通!
【……灾难?】
神骸的意志似乎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仿佛听到蝼蚁评价星河流转般的……荒谬感。
【……凡物的兴衰……文明的生灭……于吾……不过一瞬……何来灾难?……此乃……回归……同化……至高的……恩赐……】
它的意念中充满了理所当然,仿佛将生命扭曲成怪物,将文明化为死寂,只是让一切回归到它认为的“正确”轨道。
“那不是恩赐!是毁灭!”凌薇感受到对方那根深蒂固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冰冷逻辑,心不断下沉,但她依旧嘶吼着反驳,“你有你的永恒,它们有它们的存续!你的‘同化’,剥夺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意义?】
神骸意志再次传递出淡漠的波动。
【……意义……由吾定义……秩序……混乱……生……死……皆为一体……融入吾……即是……永恒……】
沟通无效!对方的逻辑层面与生命形态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它就像是一个遵循着自身冰冷规则的宇宙现象,无法理解,也无法被常理说服!
就在凌薇感到绝望之际,神骸的意志似乎失去了“交谈”的耐心。那浩瀚的意念猛然变得更具侵略性,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向凌薇脆弱的意识防线!
【……有趣的……余烬……携带着……微弱的……源初之光……成为……吾的一部分……见证……真正的……永恒吧……】
它要强行同化她!连同她身上的星核碎片一起!
“嗡——!”
秩序力场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哀鸣!“星语之钥”的光芒急剧黯淡,表面的晶体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怀中的星核碎片震动的频率达到了极致,传递出的不再是警告,而是一种近乎悲鸣的无力感!
凌薇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剥离,记忆开始模糊,自我的认知如同沙堡般在浪潮下瓦解。无数混乱的知识、扭曲的景象、冰冷的法则碎片强行涌入她的脑海,要将她重塑成一个失去自我的、承载神骸意志的容器!
不!绝不!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最后一刻,凌薇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大厅角落那个即将崩溃的、由“秩序之光”构成的符文阵列。伊莉丝说过,那是她们文明最后的希望,是为了摧毁或封印神骸而准备的武器,虽然失败了……
摧毁……封印……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凌薇几乎被混沌充斥的脑海!
她无法在意志层面对抗神骸,她的力量也不足以摧毁这块碎片……但是,她或许可以……“污染”它?用另一种形式的“秩序”,打破它内在的平衡?
星核碎片是“秩序之源”,神骸是“混沌之源”(或者说是一种超越秩序与混沌的更高存在),两者本质对立。如果……将星核碎片的力量,不是用来对抗,而是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强行“烙印”进神骸碎片的核心呢?
就像将一滴清水滴入滚烫的油锅!或许无法熄灭油锅,但足以引发剧烈的、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这可能摧毁星核碎片,也可能让她自己万劫不复,但……这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甚至重创神骸的方法!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
“那就……一起……见证吧!!”
凌薇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意志力,连同怀中星核碎片那不甘悲鸣的力量,以及“星语之钥”最后的光辉,全部凝聚在一起,不再是构筑防线,而是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凝聚了她全部存在意义的——“意志之矛”!
这“矛”的目标,并非摧毁,而是……融合!强行将她自身蕴含的“秩序”印记,以及星核碎片的本源气息,打入神骸碎片的核心!
她将自己的存在,化作了最后一击的弹药!
“轰!!!!!”
无法形容的碰撞,在无形的意志层面爆发!
凌薇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粉碎!无数的记忆碎片、情感、认知如同烟花般炸开,又迅速被神骸那浩瀚的混沌所吞噬、解析……
她“看”到了星辰诞生与湮灭,看到了文明崛起与坠落,看到了无数生命在神骸的低语下扭曲、哀嚎,也看到了“探索者号”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绝望……
而在神骸碎片内部,那仿佛亘古不变的混沌流转,也因为这股异质“秩序”的强行侵入,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扰动!那片深邃的“黑”之中,骤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坚韧、无比纯粹的……星辰之光!
那光芒是如此的微弱,相比于神骸的浩瀚,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但它存在着,顽固地存在着,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杂音,一个无法被立刻同化的“bug”,开始影响神骸力量原本完美(在它看来)的运转逻辑!
【……??!!】
神骸的意志,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不再是淡漠,而是带着一丝意外,甚至……一丝极其细微震动的意念波动!
它那碾压而来的同化之力,因为这内部突然出现的“秩序烙印”而产生的瞬间紊乱和自洽冲突,而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凌薇手中的“星语之钥”,因为承受了远超极限的负荷,彻底崩碎,化作了点点晶莹的尘埃,从她指缝间消散。
而她怀中的星核碎片,也在爆发出最后一道璀璨却短暂的光芒后,彻底黯淡下去,所有的共鸣与温热瞬间消失,仿佛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略带温润的石头。
代价是巨大的!星语之钥毁灭,星核碎片灵性尽失!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神骸碎片表面的景象流转变得混乱、卡顿,那浩瀚的意志似乎陷入了某种内部的纠错与排异过程,对外的压迫力骤然减弱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那个由“秩序之光”构成的、原本即将崩溃的符文阵列,似乎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它汇聚了最后残余的能量,不再试图压制整个神骸,而是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凝聚的纯白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射向了神骸碎片表面那个刚刚被凌薇的“意志之矛”强行打开、尚未完全弥合的“秩序烙印”点!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纯白光束与那微小的星辰烙印结合,瞬间引发了神骸碎片内部更剧烈的能量风暴!
【……!!!】
神骸的意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痛苦与暴怒的剧烈波动!整个大厅,不,是整个诡异的维度空间,都开始天摇地动,那些非欧几里得结构疯狂扭曲、崩解!
“走!!”
一个微弱却急切的声音在凌薇几乎涣散的意识中响起。是伊莉丝!她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用尽最后的力量,指向大厅一侧墙壁上,一个因为空间剧烈震荡而悄然浮现出来的、散发着不稳定蓝光的——传送漩涡!
那是神骸内部力量失衡导致的临时空间裂隙!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通往更可怕之地的陷阱!
凌薇已经无法思考。她的意识支离破碎,身体如同被掏空,仅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拖着同样虚弱不堪的伊莉丝,踉跄着,扑向了那个不断明灭、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蓝色漩涡……
在她们身影被漩涡吞没的最后一刻,凌薇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那块巨大的神骸碎片,表面那点星辰烙印与秩序之光结合的地方,如同病毒般蔓延开细密的、纯白色的裂纹……而神骸那浩瀚的意志,正疯狂地试图压制、磨灭那不该存在的“秩序”痕迹……
她们成功了?还是……只是延缓了最终的结局?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只有那破碎的神骸,以及其上顽强蔓延的秩序裂痕,留在了这片即将崩塌的混沌维度之中。
薪火已传,但火焰微弱,前途……依旧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