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排的防卫军士兵快速散开。
那是一种本能反应——没有人需要命令,也没有人敢迟疑。
尼尼微的躯体擦地向前滑行,羽翼在空中骤然合拢,发出一阵沉闷的气流爆声。紧接着,她的身体猛地旋转,羽翼再度展开。
粉白与玫红交织的尾焰拖出炽亮的光迹,从盆地的一端轰然冲向另一端。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不断翻转——她的每一次旋转都带起成无数岩屑与尘沙,地表被撕出一道道狭长的深沟。
“全员向两侧闪避——!”
轰——!!
巨响几乎撕裂耳膜。
地面剧烈震动,碎石被气浪掀起,重重砸在防卫军的盾牌上,发出连续的金铁撞鸣。有人被掀翻在地,滚出几米远,整副盔甲被冲击波震得咯咯作响。有人紧咬着牙,以膝撑地,死死压低身体,只凭肌肉的力量抵御那股撕扯般的风浪。
热浪、灰尘、空气中被烧焦的金属味混在一起,烫得人眼睛发疼。
雷诺一手撑在破裂的岩壁上,另一只手仍握着那支被高温灼得发红的突击枪。他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汗水顺着下颌流淌,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团在尘烟中翻滚的粉白。
“保持阵线!保持阵线——!”
几名重装步兵立刻应声,将盾阵重新架起。破损的防线在几秒的混乱后重新恢复秩序——他们是被血与命磨出来的士兵,对命令的服从几乎成了本能。
有人从地上爬起,脸上全是尘灰和血;有人失去了耳机,仍凭着周围反应读懂命令;还有人抓着被震坏的步枪,当作铁棍一样死死握在手中。
冲击波掠过时,狄安娜几乎感觉整块岩壁都在嗡鸣。
她稳稳站在高岩上,视线越过翻腾的尘雾,她看见尼尼微的躯体沿着盆地中央一路碾压而过,庞大的身影所过之处,火光与碎片混成一片汹涌的洪流。
那一击,几乎贯穿整个盆地。
然而,奇迹的是——阵线并未崩溃。
雷诺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指挥分散,主力部队避开了尼尼微的正面冲击,伤亡虽有,却没有被一击全灭,主力部队仍然留在了外围安全带内。
尘雾缓缓扩散开来,整个战场陷入诡异的静默。士兵们在碎石与残骸间喘息着,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盆地另一侧,那团庞大的粉白终于停了下来。尼尼微的身躯还在轻微颤动,羽翼半张,花瓣状的尾翼摇曳着微光。她似乎在试图重新平衡姿势——俯冲的惯性过强,让她的身体一时失去了控制还没能转过身来。
雷诺的眼神一凛,“——就是现在。”
“各单位,远程火力——准备射击!”
“狙击组,锁定坐标——重点目标中轴两点间距十五米,瞄心射击!”
“重机步兵,稳定阵脚,连续火力覆盖准备——”
“——开火!!!”
一瞬间,整个盆地再度被火焰点亮。
数十门高能发射器同时开动,狙击弹、重机炮火汇聚成一片光雨,齐齐倾泻向尼尼微所在的位置。
爆炸声接连响起——连续的爆鸣震得人耳膜发麻,连心跳都跟着一阵一阵发闷。
尼尼微的身影被彻底笼罩在那片爆海之中。粉白与玫红的光在烟雾中交错闪烁,时明时暗,如呼吸般起伏。她那优雅却令人心悸的轮廓,时而被火光映得清晰可见,时而又被滚滚尘烟吞没,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剪影。
那种感觉——像是美梦与噩梦在同一瞬间叠合,既让人目眩,又让人寒意透骨。
而狄安娜,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一处断岩之上。
风从她身旁呼啸掠过,带着焦土与硝烟的气味。她眯起眼,注视着那团被火海包围的庞然身影——从这里看去,尼尼微的轮廓几乎近在咫尺。
以她那远超常人的感知,她能看见尼尼微身上粉白的鳞片,还有鳞片与鳞片之间有细微的缝隙,散发出如粉尘般的光粒;而那腹部的鳞层下,能量的涌动正如呼吸般节奏起伏——一收、一张,每一次都带着深沉的光脉在体内流转。
空气炽热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岩石都被烤得发烫。狄安娜低伏身子,让身体尽量贴近岩面,把呼吸压得极轻极细,距离她不远的尼尼微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映出她那双清冷的眼。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翻滚的尘浪,落在那对巨大的团子上。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
“嗯——不出意外的话,”她低声呢喃,“再来一次以太激光扫射,然后接一记冲击波,就该跑了。”
她顿了顿,又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目前这态势……我也不用出手了。”
下一刻,尼尼微的身影微微颤动——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火海中的粉白传来一声低沉的啸鸣,声音急剧拔高,变得尖锐,直刺鼓膜。尼尼微缓缓扭转身躯,她那仿佛由花瓣与羽翼构成的背部迎向天空,玫红色的光脉在羽翼间亮起。
“来了。”狄安娜低声。
几乎同时,尼尼微的七条触手高高扬起,悬在头顶,呈半弧状展开,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放射阵列。
——轰!!!
七道玫红的光柱骤然贯穿夜色!
“——全员注意散开,准备回避!”雷诺的声音紧随其后。
“前线散开!左翼注意第二波——!”
一道激光擦过阵地上空,险险掠过topS财联的狙击组,震得他们的防护罩一阵嗡鸣,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第二轮来袭——!”
还未等尘烟散开,尼尼微的羽翼再次一颤。七道激光再度倾泻而下,交错的轨迹撕裂天空,光影闪烁,仿佛整个夜幕都被打碎。
“掩体右移三十度!中线后撤——!”
火光与灰尘中,众人不断变换掩体与阵线,有人滚入碎石堆,有人跃入岩洞残壁,有人背着伤员拖行。在那光之洪流间,每一步都贴着死亡的边缘。
两轮以太扫射过去,盆地的中央已经被烧成一片赤红的炼狱。
而在那片翻腾的热浪中,尼尼微终于缓缓停顿。她的羽翼轻颤,七条触手逐渐垂下,庞大的身影微微摇晃,仿佛那两轮毁灭性的攻击也让她消耗不少。
“嗷——咕……”那声音低沉、绵长,从她的胸腔深处传出,像是在喉咙里滚动的雷鸣。
她轻轻抬起头。那层粉白的外壳上,玫红色的光开始浮现,一点、两点,然后如潮水般迅速聚拢。
下一刻——
尼尼微那庞大的身影在风压中缓缓升空,在空中做了一个极其优雅、几乎不符合她体型的动作——整个身体头尾翻转一圈,羽翼在半空中舒展开来,像一朵缓缓盛放的巨花。
数十枚玫红色的球形光弹,从她的背部与羽翼后缘同时喷射而出!那些光弹每一颗都拖着长长的光尾,划破夜空,发出细微而尖锐的啸音。
“注意躲避!”雷诺几乎在同一秒下令:“左翼压制火力,优先击落——快!”
防线亮起一排排白光,试图在那些光弹逼近前将其击落。每一枚被击中的光球都会在空中炸开,化作大片玫红碎光,却仍有不少穿透火线,径直坠向地面。
狄安娜站在岩顶,微微抬手遮住眼。那一瞬间,光弹爆裂的残光几乎照亮了她的侧脸。
而与此同时——
从尼尼微那层层展开的羽翼边缘,从被光影覆盖的阴影中——无数细小的蠕动影子开始浮现。
下一秒,影子破土而出。
成百上千只骸蜂从地下与阴影中爬出,它们的身躯细长、表面覆盖着玫红的角质翅膜,每一只都在发出低频的嗡鸣,每一次拍翅都带起锋利的气刃,快速冲向众人。
尼尼微扇动玫红的羽翼,带着庞大的身躯再次缓缓升空。
那一刻,她像一朵悬在夜空的花——艳丽、危险、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