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骸！三只！中型，形态未明，注意！！”
紧接而至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枪火轰鸣。
“哒哒哒哒哒——！！”
后方防卫军反应极快，几乎瞬间完成射击准备，高强度机枪与穿透弹在空洞中拉出一道炽烈火线，轰然照亮了后方区域。
火药味与空气中原本漂浮的尘灰混杂，随着呼吸进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肺部。
“装甲破坏未达效，目标外壳强化！换弹，集中头部！”
“左翼有一只钻入岩层！小队五号侧掩，注意伏击！”
骚乱中，原本慌乱的人群渐渐稳住，各家族护卫开始迅速重组阵型，民间小队也有人高声协作，重新划分战位。乱象虽起，但并未全面崩盘。
其中一名脊背缠着金属锁链的重装女战士单手抬起巨锤，硬抗一头突袭以骸的正面冲击，发出巨响，在她身侧，数名火力手迅速架起重炮，成功击退那头咆哮着试图逼近数据桩的怪物。
而此时，在队伍中段的星见家在观摩后方的异常。
“大小姐！”星见隼皱眉看向后方，目光凌厉地扫过震荡的烟尘，“要不要派几个人过去支援？”
他已下意识将手贴向了腰间的刃柄，似乎随时准备抽刀。
可狄安娜没有立刻应声，她的目光却停留在更近前的地方——
几步之外，那些被护在主轴最中央的怀塔斯研究员正抱团蹲伏着，表情中写满了惊恐。那并不奇怪，很多文职人员没有武力惧怕以骸。
但狄安娜却注意到了一点异常。
她轻轻眯起眼。
这几十个研究员明明有着很高的以太适性，但是为什么会对以太有排斥反应？
狄安娜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收回思绪，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瑟缩成一团的研究员们，神色说不上冷漠，但也不算太好，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这些怀塔斯学会的研究员同时存在两种特性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毫不犹豫：“不用。”
“看好这几个弱不禁风的研究员就行，小心两翼的情况。”
“是！”星见隼立刻应声，未再多问。他对大小姐有着绝对的信任。
他转身低声发出战术指令，几名星见家护卫立刻调整了阵型，悄无声息地换位，左右两翼的警戒防线也随之稳固。
狄安娜依旧站在阵型前沿，她望向远方的混乱边缘，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到最糟的时候，因为之后的路途，所遇之敌只会更强，更多，更难缠。
当然，那是对“他们”而言。
经过昨日下午的实地磨合，加之几次小规模实战，几支队伍之间终于建立起了基础的协同。
后方那三头以骸在短暂混战后被防卫军与部分家族援军合力清除，虽有一两人轻伤，但无生命危险，整个大队伍很快重新整编完毕。
随着指挥官一声“继续推进”，队伍再次启动。
防卫军前锋依旧打头，星见家负责研究员与辅助组的护卫，其他几家家族与民间势力也渐渐摸清了自己的定位和队形间的协作节奏。
沿途并不平静。
从第十公里开始，以骸出现的频率在以肉眼可察的速度提升，原本隔数小时才有一次的小规模接触，逐渐缩短为不到半小时便有一次突袭。
尤其是在第十一至十三公里之间，一路上遭遇了两次高密度的高等级以骸袭击。那是种在空洞内部高度适应过的畸变生物，身体干瘦狭长，却具备极强的肌肉收缩与骨骼变形能力，擅长游走于各小队之间的死角。
其中一次突袭中，一只擅于岩层穿梭的以骸自队伍侧翼切入，猛扑中撕裂了民间一名士兵的右臂，继而猛地弹起，朝研究员区扑来！
那一瞬间，研究员惊叫四起，队列再次发生剧烈混乱。前方尚未推进的军队与星见家的弟子几乎在瞬间做出反应。
“遮护！”
“拔刀！”
是星见家的殷垣最先冲出队列，狐狸耳根紧贴头皮，瞬间拔出脊背双刃，趁那只以骸没反应过来，在防卫军和其他星见家弟子的配合下，一击从后颈刺入，以骸发出尖利的惨叫，在地上剧烈挣扎了几秒后，化作以太粒子消散在空中。
虽然动作还略显生涩，但终归，是挡住了。
狄安娜则始终没有拔刀。不是不能，而是不必。
她安静地注视着这支临时编制、初看松散的混合队伍，在一次次突袭和混战中开始渐渐形成默契，防卫军掌握节奏火力压制，星见家弟子在关键节点斩杀敌首，各家族战士分工防御侧翼，甚至连民间队伍中几个猎人出身的战士，也学会了默契配合和骚扰。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支队伍，正在一点一点地学会：
——协作。
——信任。
——如何在空洞阴影中，挣扎着活下去。
即使只是皮毛，但也是成长。比她一刀斩尽来得更重要。
直到接近正午，队伍终于抵达第十五公里处的第二数据观测点。
这里的地形比此前任何一处都更加复杂。地面覆盖着厚重的浮石层，一踩就陷，岩缝之间还夹杂着暗绿色的晶体，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细碎的浮尘与灼烧后的气味，以太波动更加不稳定。
“就地展开观测点作业！数据桩！”
防卫军确认周围可控后，十数名研究员迅速开始布置。他们从背包中取出折叠式主桩与六枚副桩，分头奔向周边节点。
“快，把核心主桩立起来，北偏东十五度——对！插入基准坐标。”
“二号桩信号不稳，重连一次！”
狄安娜站在稍后位置，看着那些研究员飞快而熟练地操作着仪器，仪器上白蓝色的光圈一圈一圈转动，此刻，连接的“滋滋”电流声如蚀骨蚊鸣般盘旋在耳畔，与地底那持续不稳定的低频振动叠加，形成一种怪异的、连狄安娜都感到烦躁的共鸣音波。
那声音，或许人类尚能忍受，但对于以骸而言——
“——像信号弹一样明亮。”她低声说道，微眯双眼。
果不其然，还不到五分钟，东南方向传来一声轰然断裂的岩层崩落声。
“报告！”前锋斥候迅速回报，“右前方三点钟方向，浮岩裂缝坍塌，有异动！”
紧接着——
“以骸出现，数量……四只，形态不同！有高速型！请求火力支援！！”
“外围分两组戒备，三十米范围！保持静音通讯！”
“火力组就位，别让它们逼近数据桩！”
话音刚落，东南侧一道浓雾裂开，一头体型庞大的犬型以骸如同黑影裂缝中蹿出的恶鬼，肌肉线条粗壮有力，四肢嵌着锋利的骨刺，猩红的双目在雾气中一闪，便伴随一声撕裂耳膜的咆哮，笔直冲着防线扑来！
地面震动，气浪激起碎石飞扬，但这一次——
没有人慌。
没有人退。
“——盾组上！！”
一头体型巨大的犬型以骸从东南突袭，伴随着一声吼叫，迅速的冲向了队伍。
伴随着一声令下，六名蒙特夫家族护卫早已在第一时间列阵而出，抬盾、锁阵、蹬地，整齐如壁。金属震颤声中，那面由合金与以太抗性涂层构成的联盾格阵如一面铜墙铁壁般轰然竖立！
“火力组！两点侧投角！标记点F6！”
“已锁定，准备压制！”
防卫军那边同时调转轻型炮口，便携式重机枪与大炮瞬间锁定目标，精准地捕捉到犬型以骸扑起的轨迹。下一秒，火力倾泻——
“哒哒哒——！！”
“轰——！！”
密集的弹雨与一道刺目白光几乎在同时撕裂空气。那犬型以骸的鳞甲虽厚，但也在持续轰击下节节碎裂，动作变得迟缓。
而它身后的十几只小型以骸则更无还手之力，刚露头就被早已埋伏于两翼的民间战士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头部的微型空洞、砍断脊梁——这些战士或许纪律不强，但刺杀的手法却极其专业。
“别给它跑了！”
“压它右肢！重心倾斜了！”
在多方配合下，犬型以骸刚刚冲过外围十米，便已步履踉跄，最后在又一轮集中火力扫射下轰然倒地，残躯抽搐几下便彻底化作以太消散。
十余分钟的攻防结束，有以骸被清除，地面只留下一地的弹壳与几道烧灼痕迹。
狄安娜站在后侧高处，始终未动。蛇尾轻轻缠住地面的一截岩柱，稳稳地支撑着她观察的角度。她看见战士们在火光中沉着应战，也看见研究员们在炮火边缘咬牙固守设备，背后汗水湿透制服却无人离位。
她看着这支队伍，不再如初时般各自为战，而是一步步朝着真正的“集体”靠拢。
也许还不够完美，但至少现在，在空洞的外层已经算是有了不错的应对手段。
“主桩读取完成，数据完整！可以向下一段推进！”研究员那边传来汇报声。
但前线指挥官却没有立刻回应。他看了眼前方，抬头看了看高照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三十六分。
他思索数秒，抬手下达命令：“就地休整二十分钟。所有单位自行轮换进食、检查弹药，二十分钟后继续推进。”
命令一出，队伍终于像绷紧的弦被轻轻一松，士兵们陆续散开，或坐在岩石边喘息，或靠在暂时设立的临时营地旁补给饮水。阳光从空洞顶部微微洒下，照在他们灰尘、汗水与火药味混杂的脸上，映出一种莫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