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密涅瓦区走去,到7号街一栋楼地下,空气潮湿、沉闷,厚重的金属墙壁渗出细密水珠,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
西摩站在操作台前,指尖飞快敲击着终端,他的额角沁出汗珠,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台面上的地图投影上。
【数据打包完成,外部中继链路开启,信号加密中……】
屏幕上飞快跳动的绿字宣告着传输流程已到尾声,但他知道,这样的操作不可能不被发现,尤其是在称颂会如今要提前计划,按照高层的一贯的作风,估计他们早已渗入城市每一个角落。
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哪怕是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愿意放过。
“只能赌一把。”他喃喃低语,右手飞快地调出一段旧有的军事协议,绑定进数据包内,作为信任校验的入口码。
他刚刚按下“发送”指令的下一秒,整个地下研究所陡然陷入一阵短暂的震动。
【警报:外围大门失控。】
【警报:授权权限被强制接管。】
西摩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来的也太快了。”
地下实验室里,西摩握紧衣兜里的「Falcon-mK2」以太蓄能枪,听着头顶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大门“轰”的一声被从外部暴力开启,雨水与冷风一同灌入昏暗的地下空间,数名面带面罩的精锐小队如猎犬般冲入。
当防爆门被炸开的瞬间,紫色的烟雾弥漫开来,他看见卡图斯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们没有立即开火,只将两翼堵住,留出中间一道通道。
卡图斯踏着厚重的军靴,缓步走进灯光下。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雨水沿着披风滑落,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受扰动的世界。
“……西摩。”
他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如洪钟回响。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我亲爱的老同学!”
西摩背脊挺直,面对来人。
“没想到会是你亲自来。”他平静地开口,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我可真荣幸,‘祂的牧者’亲自降临到这破地方。”
卡图斯没有回应他的讥讽,只静静看着他,目光缓缓扫过满是图纸与数据残页的研究台,以及尚未完全关闭的加密终端。
“你将数据送出去了。”
“是的。”西摩并不否认,放松身体,金属关节发出泄气般的 “咔嗒” 声。他仰靠在皮质转椅上,实验室顶棚的渗水正好滴在他额头,顺着鼻梁滑进衣领,“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不如死前做点有意义的事。”
“你明知道这样会暴露。”
“当然知道。”他耸耸肩,“但我也知道,如果不送出去,过了今晚,就没人能再说一句真话。”
卡图斯眼神略沉,语气依旧不急不缓:“你可是我的亲朋好友,是我们的恢复司教的核心之一,是最早受洗的科学者……你知道‘始主’的伟力,却仍然背叛,为什么?”
“我没有背叛‘始主’,”西摩忽然抬头,语气变得凌厉,“我背叛的,是你们用祂的名义造的这座坟场。”
空气在这句话之后短暂凝滞。
卡图斯眯起眼睛,缓缓上前一步,每一步都踏得极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西摩的神经上。
“你以为将数据送出,就能改变什么?”
“不能。”西摩毫不犹豫地摇头,“但这就是区别——你相信群体意志,我信的是人。”
“只要还有人知道,就还有变数。”
卡图斯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扬起手。
“你太天真了,西摩。”
“或许吧。”西摩望着他,嘴角竟露出一点笑意,眼底的疲惫与决绝交织,“但你知道的,科学家就是爱赌命。”
卡图斯没有立刻动手,卡图斯凝视着对面那个半靠在椅子上的人。
“你还是老样子。”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总以为自己是清醒的那一个。”
西摩微微一笑,那笑意苦涩而轻蔑:“至少我没闭着眼睛跪下去。”
这熟悉的语调,这熟悉的针锋相对,仿佛将两人拉回了十几年前——那个还在学院的时代。
那时候他们还是并肩在学院立志成为优秀的空洞调查员,还能就一个以骸的核争论半夜。
“可现在呢?你所谓的企划,不过是把人变成没有灵魂的怪物!”
“你见过始主的奇迹!” 卡图斯突然提高声调,“在那次空洞扩张之中,要不是始主,我们早就死了!”
“我确实相信始主的力量,我加入称颂会是想让人类适应空洞,而不是逃避它。”西摩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可你们把它变成了神,把空洞当成信仰的筹码,用信仰去杀人、支配人、改造人。你们说这是塑练,是重生——可在我眼里,那只是掠夺和控制。”
“而你,把自己从科研者变成了审判者!”
卡图斯沉默。良久,他低声道:“你太软弱,西摩。你想要真理,却不愿为真理付出代价。”
“错了。”话音未落,西摩突然按下藏在袖中的遥控器,“我愿意付出代价……但不是让地狱现世!”
实验室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两个浑身覆盖着一层白色物质的牲鬼破笼而出,眼中空白的瞳仁浮现红光,瞬间暴动!
“你真以为我坐等你来杀我?”西摩冷冷道,同时手起枪响,一发子弹划过实验灯光直奔卡图斯面门!
卡图斯反应极快,一个俯身翻滚,子弹击碎他背后的玻璃器皿,化学液体四散飞溅。他猛然抽出腰间长匕,反手砍断飞扑而来的第一只牲鬼脖颈,却也因此暴露破绽,被第二只牲鬼一爪拍中,身形失衡地倒退数步。
西摩周围的小队也是反应迅速,立刻开枪掩护卡图斯,有了小队减轻压力,卡图斯立刻朝着西摩而去,只要解决掉控制的人,那这两只牲鬼不算什么。
实验室内,卡图斯与西摩扭打在一起。
子弹打光,西摩掷出空枪,反手拔出匕首,和卡图斯正面交锋。两人拳拳到肉,刀刀带血,毫无保留。
“你早就嫉妒洛宁,嫉妒我。”西摩低声咬牙,在一次近身压制中怒吼道,“你什么都要,却又不肯承认——你不是信徒,你只是个失败者!”
卡图斯怒极反笑,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我只是不愿意再看别人把机会浪费在空想上!你们明明有条件拥有‘始主’的恩赐,却宁可散播它,分享它——这不是慈悲,是软弱,是逃避!”
“如果你真有勇气,就去看一眼空洞最深处吧!”他一脚踹开西摩,猛然反扑。
“去看那片连光都不敢触及的黑!然后告诉我,你还信不信‘人’!”
娜莎赶到研究所外时,整个实验楼已是一片警戒封锁的死寂。
她没走正门,而是从西摩曾为她标注过的那条紧急通道绕进了地下层。鞋跟踩在金属梯上的回响被她尽力压低,但那股灼鼻的血腥味仍让她心头一紧。
她悄然接近地下实验室,刚一走到台阶口,便听见沉重的喘息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娜莎顿住脚步,屏住呼吸,靠墙侧身,缓缓探出头去。
她瞳孔骤缩。
——实验室狼藉一片,仪器碎裂,数据终端冒着火星,血迹遍布地面,碎片溅得满墙都是。
中央,西摩与卡图斯依旧缠斗在一起。
鲜血和碎片洒满实验台,实验室警报长鸣,牲鬼倒地,小队几乎全灭,只剩零星几人负伤爬行。
西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血液从他肩膀的伤口蜿蜒而下,染红了灰白的衬衣。他那柄染着暗黑色血迹的匕首仍死死握在手中,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你赢不了的……”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你赢不了真相。”
卡图斯同样狼狈,左颊一道长长的伤口正缓慢渗血,衣襟破裂,内衬被撕开了一角。他微微弓身,大口喘息着,目光却不再像先前那般笃定,而是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从西摩身上缓慢爬起,动作艰难地站直身体,鲜血沿着他指尖滴落。
他站定几秒,像是在消化西摩的那句话,然后低下头,看着西摩,就像他们当年还在校队一起辩论一样,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或许我赢不了真相。”
“但我已经成功了。”
他低头俯视着地上的西摩,眼神逐渐恢复冷冽。
“所谓的‘提前两小时’……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计划时间——是现在。”
西摩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明白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起身,腹部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瘫倒回去,匕首啪地一声落地。
卡图斯手指按上了腰间的注射器,微微一笑。
西摩只能眼睁睁看着卡图斯将那支深绿色的Elixir p04猛扎进自己左臂。
药剂推进器“嘶——”地一声,深绿色药液顺着注射孔涌入血管,卡图斯全身猛地一震,仿佛血液瞬间沸腾。他低头,肌肉痉挛地扭曲,五指抽搐。
“你……你疯了!”西摩怒吼。
卡图斯仰头大笑:“你们说信仰是疯病……可疯病比绝望更真实!”
卡图斯却仰起头,像在吞下一团火焰,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却仍带着骄狂:“西摩……你以为你赢了……不……我只是……走得比你慢了半步……”
“你忘了,我曾也是研究员。你的实验数据……我也有备份……”
他身体轻微颤抖,瞳孔开始泛出青色光芒。
“在空洞里……我有一座实验室……我复刻了‘祂的司教’,虽然只是一成实力,但……”
他嘴角却勾起一个残忍到极致的笑容。
“已经……足够了。”
“他们——一分钟内就会被激活……解放。”
卡图斯眼中浮现出癫狂的光,口中喃喃,声音断裂又高亢:
“愿颂歌……响彻艾利都……愿始主之光——永耀归途——!”
“始主……请您塑练我!”
然后他猛地仰头。
下一秒。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