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狐谷的晨雾带着草木的清冽,聚魂阵的灵光在第七日辰时终于趋于稳定。灵溪的魂体悬在阵心,月白裙裾随着气流轻摆,指尖已能触到阵边的灵草叶片——那叶片上的露珠被她碰落时,竟在地面砸出了细微的湿痕。
“可以了。”谢无咎收回按在阵眼的手,袖摆已被汗水浸透,“魂体凝实度足有六成,白日里能像常人一样行动,只是入夜后仍需寄身仙骨,免得被阴煞侵体。”
灵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沈清辞伸手想去扶,指尖在距她肘弯寸许处停住,转而将凝神玉塞进她掌心:“握着,能稳魂。”
玉温透过掌心漫开,灵溪的魂体果然不再晃动。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又抬头看他,左眼的金瞳亮得像淬了晨光:“沈清辞,我能自己走。”说罢提起裙摆,在草地上小步跑了两圈,九条蓬松的狐尾虚影在身后欢快地扫动,带起的风卷得灵草簌簌作响。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又跑回,耳尖悄悄泛热。谢无咎在他肩头拍了一把:“傻小子,看直眼了?”他凑近低声道,“这丫头魂体初凝,需以精血为引稳固本源,你……”
“先生!”沈清辞猛地打断,耳根红透,“晚辈去收拾行囊。”
灵溪跑回来时正好听见,尾巴尖倏地绷紧。她知道谢先生想说什么——青丘狐族的魂体修复,最有效的法子便是以道侣精血温养。可沈清辞修的是断情绝爱,怎会……她攥紧凝神玉,指节泛白,金瞳里的光暗了暗。
谢无咎看在眼里,轻咳两声打圆场:“丫头别多想,老夫是说城里的‘血珊瑚’能暂代精血,落霞城的万宝楼应该有卖。”
“血珊瑚?”灵溪追问,“是不是南海鲛人泣泪凝结的那种?”
“正是。”谢无咎捋须笑道,“看来青丘的典籍没少看。”
沈清辞背着行囊走出石屋时,正撞见灵溪踮脚摘崖边的月心草。她的指尖刚触到草叶,那草便化作一道灵光钻进她袖口——是被魂体吸收了。他眸色微动,想起清澜谷的岁月,那时她总爱偷摘他药圃里的灵草,被发现了就摇着九条尾巴撒娇。
“别乱碰灵物。”他走过去,将一株用玉盒装着的“凝魂花”递给她,“谢先生说这个更适合你。”
灵溪接过玉盒,指尖触到他的指腹,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她低头看着盒中粉白的花瓣,声音细若蚊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落霞城?”
“辰时三刻。”沈清辞转身望向谷口,“林风已在谷外备了马车。”
灵溪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肩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那是在骨楼为挡血影针留下的。她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枚青丘特制的“愈魂丹”,这是她用残存的妖力凝聚的,能加速肉身愈合。待要递过去,却又想起他是人,修士的丹药或许与妖丹相冲,终究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谷外的马车是辆寻常的青篷车,林风正蹲在车边擦拭长刀,见他们走来,连忙起身:“沈前辈,灵溪姑娘。”他目光在灵溪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讶异——不过七日,这狐妖的魂体竟凝实到几乎看不出虚影。
“多谢林兄。”沈清辞颔首,扶着灵溪上了车。
车帘放下的瞬间,灵溪忽然“呀”了一声。车厢内壁贴着层细密的符纸,符文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正是龙虎山的“净灵符”——专防妖邪的符咒。
林风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歉意:“灵溪姑娘莫怪,这是宗门制式马车,符纸是现成的,我忘了揭……”
“无妨。”沈清辞已抬手按在符纸上,灵力流转间,符纸的金光便黯淡下去,“只是些寻常符纸,伤不了她。”
灵溪看着他指尖残留的灵力,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时她刚化形,偷偷溜出青丘去人间玩,被龙虎山的巡山弟子当作恶妖追杀,是路过的沈清辞用同样的手法,散去了弟子们的缚妖符。
“那次……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忍不住问。
沈清辞正在整理行囊的手顿了顿:“你当时未伤凡人。”
“就因为这个?”灵溪追问,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车外传来林风扬鞭的声响,马车缓缓驶动。沈清辞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半晌才低声道:“嗯。”
灵溪咬着唇,没再问。她知道他在撒谎。那时她虽未伤人,却偷了山下农户的鸡,按龙虎山的门规,足可废去妖力。可他不仅放了她,还给了她半块桂花糕——那是她第一次尝到人间的味道。
午时的日头正烈,马车在官道旁的茶寮歇脚。林风去买吃食时,邻桌两个修士的交谈飘进了沈清辞耳中。
“听说了吗?万妖岭的‘骨妖婆’带着弟子闯了西漠的‘焚天塔’,据说塔底藏着上古妖兽的内丹。”
“何止!北荒的‘寒月宫’最近也不安生,宫主冰姬放出话,要在中秋月圆时开坛祭天,取九十九对人妖道侣的心头血炼药。”
“人妖道侣?这是要跟正道彻底撕破脸?”
“谁让三年前青丘被灭时,正道各派袖手旁观呢……”
灵溪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杯沿在她掌心留下浅浅的白痕。沈清辞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转而对那两个修士拱手:“二位道友,敢问寒月宫具体在北荒何处?”
那两人打量着沈清辞,见他气质不凡,腰间佩剑隐有灵光,不敢怠慢:“就在冰原城以北的‘碎星崖’,据说那冰姬已修到化丹后期,一手‘玄冰诀’能冻住金丹修士的灵力。”
“多谢。”沈清辞颔首,待两人走远后,才对灵溪道,“别听他们胡言,青丘之事……”
“他们说得对。”灵溪的声音发颤,金瞳里蒙了层水汽,“当年若不是各派袖手旁观,我爹娘和族人怎会……”
沈清辞喉结滚动,说不出反驳的话。他那时刚入筑基,在龙虎山闭关,等出关时青丘已化作一片焦土,只余下漫天不散的妖气。清玄师父说那是妖邪内讧,可他在废墟里捡到过一枚断裂的狐族玉佩——那玉佩的样式,与灵溪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
“沈清辞,”灵溪忽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绝,“我们先去碎星崖吧。”
“不可。”沈清辞立刻否决,“寒月宫势力庞大,你魂体未稳,不能冒险。”
“可若真让冰姬炼成血药,不知多少人妖道侣要遭殃。”灵溪攥紧拳头,“我姐姐当年就是与人族修士相恋,被族人逐出青丘,最后……最后死在了血影教手里。”
沈清辞心中一震。他从未听过灵溪提起姐姐,更不知她竟也有过人妖相恋的亲人。
“那更不能去。”他放缓语气,“我们先找还魂草修复你的魂体,再设法阻止冰姬。若你出事,谁来给你姐姐报仇?”
灵溪被说动,低下头小声嘟囔:“那你要答应我,找到还魂草后,必须去碎星崖。”
“好。”沈清辞应下,见她仍闷闷不乐,从行囊里取出个油纸包,“给。”
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是谢无咎临行前塞给他的。灵溪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熟悉的甜味漫开时,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怎么了?”沈清辞慌了。
“没什么。”她抹了把脸,含着泪笑,“就是觉得……比清澜谷的甜。”
沈清辞看着她嘴角的糕屑,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刚触到她的脸颊,车外忽然传来林风的惊呼:“沈前辈!有妖气!”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茶寮外的树林里飘出大片黑雾,黑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林风已拔刀出鞘,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万妖岭的‘蚀骨蝇’!”
蚀骨蝇是群居妖兽,以生灵血肉为食,所过之处只剩白骨。此刻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茶寮里的其他修士早已吓得四散奔逃。
“你护住灵溪。”沈清辞推开车门,长剑出鞘的瞬间,惊鸿剑影已化作三道残影,直刺黑雾最浓处。
“沈清辞小心!”灵溪探出半个身子,狐火在掌心凝聚成球,“它们怕至阳灵力!”
金色的狐火掷入黑雾,果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虫鸣。蚀骨蝇群骚动起来,黑雾的扩散速度明显放缓。沈清辞抓住机会,指尖凝聚灵力,裂穹指破空而出,在黑雾中撕开一道缺口。
“林风,用火攻!”他喊道。
林风会意,从行囊里掏出火折子和火油,将火油往黑雾中泼去,火苗瞬间窜起三丈高。蚀骨蝇在火中挣扎的尖鸣声此起彼伏,黑雾渐渐稀薄下去。
就在这时,黑雾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残存的蚀骨蝇竟齐齐转向,朝着马车俯冲而来——它们的目标是灵溪!
“不好!”沈清辞回身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只漏网的蚀骨蝇冲破车帘。
灵溪却异常镇定,九尾虚影在身后骤然展开,金瞳中闪过青丘帝姬特有的威压:“孽畜!”
随着她一声轻斥,周身忽然爆发出璀璨的白光,那白光带着上古狐族的神圣气息,蚀骨蝇触到光的瞬间便化作飞灰。待白光散去,灵溪的脸色已苍白如纸,显然动用威压对她消耗极大。
“灵溪!”沈清辞冲过来扶住她,发现她掌心的凝神玉已变得冰凉。
“我没事……”她靠在他怀里,声音虚弱,“只是有点脱力。”
黑雾彻底散去后,林风声色俱厉地押过来个穿着灰袍的修士。那修士脸上满是褶皱,眼睛却亮得诡异——竟是个妖修伪装的。
“说!是谁派你来的?”林风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妖修桀桀怪笑:“骨妖婆说了,多谢沈道长送上门来,正好用你的仙骨给她老人家炼‘化形丹’!”
“万妖岭!”沈清辞眸光一沉,长剑微动,已刺穿了妖修的丹田。
妖修倒在地上,临死前还在嘶吼:“你们走不出东洲的!寒月宫、血影教、万魔谷……都在等着取你们的命!”
林风一脚将他踢开,皱眉道:“沈前辈,这下麻烦了。万妖岭在东洲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怕是要被一路追杀。”
沈清辞将灵溪抱回车里,摸出颗固魂丹喂她服下:“走小路,绕开城镇,直接去断魂崖的传送阵。”
灵溪攥着他的衣袖,虚弱地问:“骨妖婆……很厉害吗?”
“是只修了千年的白骨精,”沈清辞为她理了理额发,声音放得极柔,“据说已摸到金丹境的门槛,最擅长用尸气腐蚀修士的灵力。”
“那你要小心。”灵溪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腕的旧伤,那是当年为除一只白骨精留下的,“她的尸气比寻常妖邪厉害十倍。”
沈清辞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那道名为“克制”的堤坝忽然松动了一角。他想说“我会护着你”,话到嘴边却成了:“睡会儿吧,到了断魂崖我叫你。”
灵溪“嗯”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很快便呼吸平稳。沈清辞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指尖在她额角的金痣上悬了许久,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车窗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极了清澜谷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她当年蹲在井边,举着桂花糕对他笑的样子,心口竟泛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暮色降临时,马车驶入一片密林。林风勒住缰绳:“沈前辈,前面就是‘迷雾林’,穿过林子再走三十里,就是断魂崖了。”
沈清辞掀开车帘,只见林中雾气弥漫,能见度不足丈许,空气中隐约飘着血腥味。他眸光一凝:“不对劲,这雾里有妖气。”
灵溪也醒了,金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是‘迷魂瘴’,比无妄崖的厉害,里面掺了‘蚀心草’的汁液,闻多了会心神错乱。”
“那怎么办?”林风握紧长刀,“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三天。”
沈清辞从行囊里取出三枚“清神符”:“贴在衣襟上能抵挡一时。林兄在前开路,我护着灵溪断后。”
三人刚走进林子,雾气便骤然变浓,四周的树木开始扭曲变形,竟化作一个个狰狞的鬼影扑来。林风挥刀砍去,鬼影却如烟雾般散开,转而从他身后袭来。
“是幻术!”沈清辞提醒道,长剑出鞘,惊鸿剑影在身周划出一道光弧,“闭气凝神,别被幻象迷惑!”
灵溪的九尾虚影在身后展开,狐火如明灯般照亮四周:“跟着我的狐火走,它们怕这个!”
金色的狐火在雾中穿行,所过之处,鬼影尽数消散。沈清辞护着灵溪紧随其后,裂穹指不时射出,击碎那些试图靠近的幻象。林风在前方开路,碎星拳轰在扭曲的树干上,震得雾气都泛起涟漪。
行至密林深处,雾气忽然变得粘稠如墨,狐火的光芒竟被吞噬了大半。灵溪的脸色凝重起来:“是‘蜃楼妖’在作祟,这妖能吞噬修士的灵力,最喜欢躲在迷雾里偷袭。”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雾中窜出,直扑灵溪面门!沈清辞眼疾手快,长剑横挡,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黑影被震退数步,显露出原形——竟是只长着八只眼睛的巨型蜥蜴,鳞片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小心它的口水!”灵溪喊道,“有剧毒!”
蜃楼妖嘶吼着再次扑来,口中涎水滴落,地面的青草瞬间化作黑灰。沈清辞施展惊鸿剑影避开,指尖凝聚灵力,玄冰刺从地面升起,刺向妖物柔软的腹部。
“嘶——”妖物吃痛,尾巴猛地扫来。沈清辞侧身躲过,却见它八只眼睛同时射出红光,那些红光在空中交织成网,竟将灵溪困在了中央!
“灵溪!”沈清辞心头一紧,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妖物的眼睛。
就在这时,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铃铛声,蜃楼妖听到铃声后竟变得狂躁起来,不顾死活地冲向沈清辞。林风趁机从侧面攻来,碎星拳带着星辰之力,狠狠砸在妖物的背脊上。
“咔嚓”一声,妖物的背脊竟被生生砸断!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红光组成的网随之消散,灵溪连忙跑到沈清辞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沈清辞摇头,目光却投向雾中,“刚才的铃声……”
“是‘摄魂铃’!”灵溪的脸色变得苍白,“是血影教的法器!”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数十个身着黑袍的人影缓缓走出,为首的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手中正把玩着一枚青铜铃铛——正是血影教圣女血姬!
“沈清辞,我们又见面了。”血姬笑得妩媚,眼中却满是杀意,“骨楼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往哪逃!”
“你没死?”沈清辞眸光一沉,当年骨楼一战,他明明刺穿了她的心脏。
“托你的福,”血姬抚摸着心口的伤疤,笑容狰狞,“用了三十六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才勉强捡回一条命。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用你的仙骨和这狐妖的内丹来补了!”
她说着,数十个血影教教徒同时出手,血红色的灵力如潮水般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林兄,护住灵溪!”沈清辞低喝一声,长剑直指血姬,“今日便了结了你这祸害!”
惊鸿剑影化作三道残影,瞬间突破血影教的包围圈。血姬早有准备,手中摄魂铃猛地摇动,刺耳的铃声直刺心神。沈清辞只觉识海一阵剧痛,动作顿时迟滞了一瞬——就在这一瞬,血姬的血影针已到眼前!
“小心!”灵溪想也没想就扑过来,用自己的魂体挡在他身前。血影针没入她的肩膀,魂体顿时剧烈波动起来,几乎要溃散。
“灵溪!”沈清辞目眦欲裂,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暴涨,竟硬生生冲破了铃声的束缚。他一把将灵溪护在身后,指尖凝聚起从未有过的狂暴灵力,“焚天诀!”
熊熊烈焰从他掌心喷涌而出,那火焰带着正道修士的至阳之力,血影教教徒沾到便惨叫着化为灰烬。血姬没想到他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连忙后退,却还是被火焰燎到了衣袖,黑袍瞬间燃起。
“撤!”血姬又惊又怒,带着残余的教徒遁入迷雾。
沈清辞顾不上追,连忙扶住灵溪。她的魂体已变得半透明,肩膀上的伤口处不断有白光溢出——那是魂体在溃散。
“傻狐狸……”他声音发颤,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她,却被她推开。
“别……你的灵力会灼伤我……”灵溪咳出一口透明的魂血,抓住他的手,“沈清辞,答应我……别为我报仇……”
“胡说什么!”沈清辞将她抱紧,“谢先生说过,还魂草能修复一切魂体损伤,我这就带你去北荒!”
灵溪的意识渐渐模糊,却死死攥着他的衣袖,金瞳里映着他焦急的脸:“沈清辞……我好像……又看到清澜谷的月亮了……”
“不准睡!”沈清辞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她眉心,“我以精血为引,暂时稳住你的魂体,撑住!”
精血渗入眉心的刹那,灵溪的魂体果然不再溃散。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又用精血……你明知道这会折损寿元……”
“比起失去你,折损这点寿元算什么?”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灵溪,撑下去,求你……”
林风在一旁红了眼眶,别过头去擦拭。他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沈前辈,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修士,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
月上中天时,三人终于走出迷雾林。断魂崖的轮廓在月色下清晰可见,崖壁上的传送阵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沈清辞抱着灵溪,脚步踉跄地走向传送阵,每一步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
“沈前辈,我来启动阵法。”林风连忙上前,将灵石嵌入阵眼。
蓝光越来越亮,形成一道光柱笼罩住三人。灵溪靠在沈清辞怀里,气息微弱:“沈清辞……若我这次挺不过去……”
“没有若。”沈清辞打断她,指尖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江南,去看断桥,去吃桂花糕,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灵溪笑了,金瞳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好……我等你……”
光柱冲天而起,将三人的身影吞没。崖壁上的传送阵渐渐沉寂,只有崖边的风还在呜咽,像是在诉说着这段跨越人妖的牵绊。
北荒的冰原城,此刻正飘着鹅毛大雪。城主府内,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凭窗而立,看着窗外的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冰姬大人,”侍女走进来,递上一份密函,“血姬圣女传来消息,沈清辞已带着那狐妖进入北荒。”
冰姬接过密函,指尖轻轻一捻,密函便化作飞灰:“知道了。告诉万妖岭的骨妖婆,按原计划行事。”
“是。”侍女退下后,冰姬转身看向墙上的地图,北荒的疆域在地图上占了整整一角,而万魂窟的位置,正被朱砂重重圈住。
“青丘的帝姬……”她抚摸着地图上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据说你的心头血,能解焚天塔的火毒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冰原城的喧嚣,却掩盖不住暗流涌动。沈清辞和灵溪的北荒之行,才刚刚开始。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凶险的妖邪,更复杂的人心,以及那段被尘封了三百年的青丘秘辛。
而此刻的传送光柱中,沈清辞正紧紧抱着灵溪。他能感觉到她的魂体在微微颤动,像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暖意。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灵溪,别怕。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怀中的人没有回应,只有那枚凝神玉,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在应许着他的承诺。
北荒的风雪,已在前方等候。而他与她的故事,终将在这片苍茫的土地上,续写新的篇章。